上而言是以假乱真,是对事物本身的欺骗。
但从前骗的是一朵花,一棵树,催花开,催树长,小满是个有自我意识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用幻术欺骗,再幻化出原来的身躯。
小长明鸟一定会来试试。
陈旬抱着小满,坐在离谢长明不算太远的地方,两人之间却泾渭分明。他问:“对修仙之人,是怎么管束他们不能插手人间的事的,光靠你们查吗?好事也不行吗?”
谢长明道:“如果一个地方遇到干旱,有修仙之人想要行善布雨,求草木丰茂,强大后可能就会攻打别的国家,这是好事吗?”
他顿了顿:“一旦顿悟修道,炼气入体,天人合一之际,得到的第一条讯息就是脱离俗世人间,不可返还。”
谢长明和别人不太一样,修行途中从没有过顿悟,和天道也未有过交谈,但这些事也不是秘密,修行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陈旬愣了愣,抱着小满的动作温柔至极,简直不像那个固执的老头了:“善是很好,但有了善,就会产生恶。不属于人间的力量一旦降临在这里,会毁掉一切。”
谢长明轻轻道:“什么都没有,不产生任何影响,才是最好的。”
天道定下这条规则的时候,确实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人一旦修道,就是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所有擅自对人间产生影响的人,境界将永远被困于当下,过不了提升时的天道叩问。
但,天道现在还是这样的吗?
当天道本身执着于行善,它还清楚这条规则的意义吗?
谢长明回顾之前种种,小重山的神谕似乎并不是如此。
他想了片刻,慢慢数着手腕上戴着的不动木。
又给小长明鸟写了封信,写了康乾帝做下的种种恶事,简略至极,不想脏了他的眼睛。只详述了与小满有关的事,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毕竟谢长明的幻术学得着实糟糕。结尾处问了几句他近日过得如何,若是等不及要来,一定要让人护送。
写完后,又展开一张白纸,将望津之事,一一说给许先生。
盛流玉收到这封信时,已是五六日后了。
他是在经过游廊时被纸鸟撞到的,拆开来看完了,神色也没什么变化,继续往前走。
向崔令颐问话已是几日前的事了。
这次出来,盛流玉没有带猫,他不用人伺候,一贯是独自一人,路上也遇到些侍女侍从,纷纷向他行礼。
认人倒很快。
盛流玉停在三乘斋前,推开虚掩着的门,听到那位周姓长老道:“你撞上大运了。两百年前,小重山上下,有名有姓之人,已经将那位得罪到头了。只等着……”
盛流玉便立在门扇旁,影子被拉得很长,因背着光,瞧不清神色,只看到小长明鸟拿烟云霞充当发带,松松散散地束着发,还斜插了一支簪子,很简单的样式,只是上面雕了朵花,颜色鲜艳,玉质无瑕,远远看过去像是不死木的花。
他便偏头看着屋内众人,莫名地居高临下,声音泠泠:“等什么?”
周渚,也就是如今长老中的为首之人,起身朝盛流玉迎去,慈眉善目地笑道:“正等着殿下。”
盛流玉寻了个椅子坐下,目光落在邹行身上,他很有眼色,径直朝外走去,带上了门。
周渚亲自为他斟茶,试探地问:“当年的事,殿下似乎已经明了了?”
盛流玉给出山茶牌,让崔令颐离开小重山,本来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一是为了证明他确实不在意一个崔令颐,不会找他麻烦,二就是为了告知长老,他确实已经知道了。
果不其然,不用他再多加查证,长老要和他谈那些旧事。
盛流玉要知道缘由。
周渚叹了口气,很可惜似的:“殿下出生时,确实有几桩不如人意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够。”
“两百多年前,天神忽然降下诏谕,说世事纷乱,会降下一位新的长明鸟,要亲自教诲。也就是殿下您,会是人世的希望愿景所在。”
新的长明鸟怎么来,不能是泥土捏成的,而是从血和肉里诞生。
周渚露出痛惜的神色:“陛下心中的小情胜过大义,不愿让您的母亲有孕。但这件事,是天神的指示,怎么能做不成?当时的长老上告天神,终于,天神将陛下圈在祭坛。”
所以越灵有孕,长老和护神卫会在那看着。
长明鸟一族,小重山一脉,名头是为天神提灯之鸟,说起来好听罢了。百年一次的祭典,最开始不过是先代长明鸟为了稳固在修仙界的地位而做下的决定,并不一定能得到回应,近千年才逐渐能每次都得到指示。
对于小重山所有的鸟而言,长明鸟不是最重要的,天神的赐福才是。所以即使盛百云有心爱的妻子,违抗天神的命令,长老也不会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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