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灿烂,正当炎时。
田间的泥巴道旁边是几棵矮树,何愿坐在矮树的阴影下躲得方寸阴凉。
宽松的短袖袖沿破着一圈洞眼,洗得褪色的英文字母胡乱的拼成了一行花纹。她的腿上倒扣着一个簸篮。
她把簸篮底当作了桌面,专心致志的伏着身在上面抄书。
每当听见远处传来何奶拖着鞋跟的脚步声,何愿便立即将本子和笔藏到树根下起身干活。要是起的慢了被何奶瞅见,何奶就会以为她懒骨头偷闲,叫骂着走过来朝她腿上踹过几脚。
到了晚上回屋睡觉。
何愿悄身将灶屋的木门落下栓,转身就跪在床边抄书。
不敢开灯惹来家里人的注意,只能挪着本子追寻着窗口投进来的薄薄月光。一笔一画仔细而认真,用眼吃力时她不禁揉搓着眼睛。静默的窄小空间里,久久回荡着她悄声念着的笔下每一个字的读音。
课堂上。
莫许给何愿结算了第一笔工资。
何愿抽出的闲暇在一个星期里总共抄写了三页纸,字体紧凑的间隔过于诚实,密密麻麻满满当当。
莫许教着何愿书写适当的松弛感,并鼓励她加大字与字之间的距离。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多写几页。
当莫许交予何愿三张对迭的二十元钱时,何愿万分珍重的将钱捧在手里。
被迭得过分整齐的钱币崭新又平展,就如将它递予的那个干净男人一般一丝不苟。
她一声声道谢真挚而由心,仿佛那纯澈的笑容能渗入每一隙光所不及的阴影,烘热,照亮。
晚十点零八分。
校门口的白炽灯频频闪烁,门卫大爷举着扫帚头,一下一下的熟练敲击着灯泡连接处。
滋滋的电流声绽了出来,几番敲打后,还真就解决了这接触不良的老毛病。
何愿背着斜挎布袋从远处的黑夜中跑来,她停在光域中平歇着喘息,在与门卫大爷道别后满面喜悦的来到了肖纵面前。
肖纵本想跨身上车,却被何愿拽了拽衣角阻止了动作。
何愿抬手指向远处,肖纵顺着何愿指向的方向投去了视线。
那是路边的宵夜摊。
三轮车上搭着口斑驳的铁锅子,一排佐料套着塑料袋装在纸盒子里。车旁简易的搭着一处遮挡,绕着电线的灯泡随意的挂在架子上。
好不容易赚了钱,何愿决定请肖纵吃宵夜。
何愿叫了两碗米粉,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轻薄的塑料板凳随着压力咔咔作响,何愿抱着布袋从里面掏出了两张二十元钱。她将钱放在了因油层而反着光的折迭桌上,推到了肖纵身前。
还未等何愿出言,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米粉落在了桌前。
升腾的汽雾像给二人之间隔上了白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彼此的脸。
何愿只好挪着板凳凑到了肖纵身边。
她靠近他,身体抵着他坚实粗壮的手臂,在他耳畔大声而慢速的说道:
“这是我欠你的路费,谢谢你帮我。”
肖纵看着桌上的钱愣了一会儿,他转首望向何愿,神情些许不解。
他摊着手比划着,似是在问何愿这钱的来处。
“莫老师让我帮他做了些工作,抄一页书能赚二十块,我现在可以赚钱了!”
何愿笑盈盈的望着肖纵,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灯泡的反光点缀在她的瞳孔中央,像落入深海的星星。
眼前,与她对视的男人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那层生人勿近的拒之千里不知是何时消融,连他自己都不可控的沁出了与寻常不同的温度。
何愿被那抹温度烘得发热,她失措的撇过脸,从筷筒中抽出木筷,最先将一双筷子架在肖纵的碗上。
“八万,等我赚够了八万就自由了。到时候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这话并不为说给肖纵听,不过是自言自语的碎念。何愿搓了搓手上的筷子,将淋着油辣椒的米粉搅拌均匀,埋头吃了起来。
然而身旁的男人目视着她的唇,早已知解了她的祈愿。
肖纵斜着身从裤子口袋里掏着什么。
只见他掏出一沓蜷折起来的零零散散的钞票,并把那两张二十块添了进去,一同推到了何愿手边。
随即端起碗大口嗦起了米粉。
何愿停住了快,愣愣的望着手边的那一沓钱。
陈旧的钱币不知经了多少遍手,满是污渍遍布折痕软软塌塌。有的还因断裂而粘着透明胶带。与那两张崭新艳丽的平展钱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愿学着肖纵的动作,又将钱推了回去。
她靠近他。
“我不想欠你什么。毕竟……”
她犹豫了片刻,接着道:
“毕竟我们也不熟,钱你收下吧。”
肖纵赚钱不容易。
她比谁都清楚。
她已经占了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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