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冷汗涔涔而下,顾樾亭不足惜,但此番派卫珂来实是错估,谁能料想到叶渺手腕如此强硬!便是两军相交亦不斩来使,她竟敢将自家送去的使者一死一囚。卫珂是先家主心腹,先家主不问事已久,顾家大半都握在此人手中,若被叶渺一怒而杀,下面便要四分五裂,如何能服他这个新主!顾籍稍凝心神,缓言道,“死者已矣,想必叶家主不愿再追究。然卫珂是我身边近臣,断不至于做出有祸令族之事。还请叶家主将此人返还敝家,我顾家执法堂必会查明此事,给叶家主一个交代。”
叶渺看着他忽而一笑,“如此前倨而后恭……倒让我更怀疑令使的作为了。”
顾籍大怒,生生按压住了,“叶家主说笑了,樾亭素性温厚,突然做出此等狂悖之事,我亦是万分不解。我代家族在此向叶家诚心致歉,还请叶家主看到我的诚意。”
这话便是肯谈判了,叶英在一旁听到这里,心下稍安。方才顾籍来势汹汹,他虽自问下手利落,但若真让顾籍揪出哪点不放,这私杀来使的罪名,他自然免不了一死相谢,最关键的,自然是给家族蒙上污点,届时平白要遭多少口舌。他征询性地看向叶渺,既然顾籍愿意开条件,召几个堂主长老过来议一议,顾家赔礼道歉,再将卫珂引渡过去,罚点什么,这事便算了了。然而叶渺只是从侍女手上端着茶喝了一口,“顾家主的诚意,我们不妨以后慢慢再看。本座还要同诸位堂主议事,请护法带着顾家主下去歇息吧。”
顾籍自然不好再留,叶英去送了他到客园,回来听弟子说家主已回了淡风阁,便直接过去找她。叶渺正独自看着各分舵送来的线报,对着手里的一封信出神,他一连叫了三声,居然都没答应。他伸手去抽那信,“你到底在看什么东西?”
叶渺陡然收了手,将那封信折起来藏进怀里,把他推了回去,“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家主手里的密报都敢抢。”
叶英才不跟她客气,自个儿朝椅子上一坐,斟了茶喝,“安雀说你下午都在淡风阁,往日和堂主们议事不都去正堂么?”
“我随口诓顾籍的,你怎么也信了?”叶渺无意识地也端着茶抿了一口,“云谷是提前跟我打过招呼的,方才也过来请过罪了。元老院那边暂时还没动静,可见十二个人到底不如两个人方便。”
其实小动静也有,叶渺懒得理会,统一略过了,只命广漠堂加快审理卫珂,务必要今日就出结果。叶英见状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顾籍放人?”
“放人?我为什么要放人?”叶渺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卫珂的审讯结果出来之后不是死刑也是囚禁水牢,顾籍绝对不会答应。等他明天找上门来吵架的时候,你记得帮我把他骂回去。骂的狠一点,最好让他当场宣布断交。”
叶英悚然道,“你要跟顾家断交?”
叶渺很随意地点点头,“你对各家之间经济往来不甚通,拟不好相关章程的话回头自己找明律长老和叶临山请教。写完拿来我看。”
叶英惊得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对。叶家虽为修真界第一大族,但向来气势并不骄横,叶伦任家主时长袖善舞,同各方关系都称得上是融洽,便是利益算计,也只是桌面下,从未有过如此明目张胆到近乎掀桌的行为。他心中定了定,仔细将近日之事一一算过,忽然发觉了什么,脱口而出,“你早就想和顾家断交了是不是?”
叶渺挑眉一笑,“你才看出来?而且我纠正你一个说辞,不要明天临场给我说漏了嘴——是顾籍要跟我叶家断交,不是我要跟他顾家断交。”
叶渺先前吩咐他杀顾樾亭时他并未多想,如今看来,竟是早有预谋。顾樾亭死于众目睽睽之下,密谋蓄意之事断无抵赖。如此就占得一个名正,顾家内乱之时折了叶丰山,叶家众人早就对顾籍的说辞不满,今兹旧事重演,即便叶渺态度强硬,在家中也不会受到太大反激,而顾樾亭一死,顾籍必不能善罢甘休,只消扣住卫珂,等他先提断交之事,就成言顺。如此干净利落,只是……“如果元老院从中阻挠,恐怕不会断得这么容易。届时藕断丝连,恐怕更糟。”
叶渺只道,“你且等着吧,元老院要是能在明天晚上之前吵出结果来,我以后就改叫你铁口直断叶大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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