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霄道,“各位皆以为先家主与此人是父女天伦,必不会下手,却是全然错了——这其中有一个大大的漏洞!”他站在厅中朝顾秀一指,扬声道,“她根本不是先顾家主的女儿!不过是当年顾家主收养的弃婴,在此鱼目混珠,混淆顾家血脉!”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场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叶渺声音陡然凌厉起来,“顾秀的身份是先家主亲手记入宗谱之中,你有什么资格,敢在此妄言!”
叶霄躬身一礼,复道,“家主稍安勿躁——”他一扬手,“请伦长老前来。”立时有几个小弟子跑下去请人,当此之时,叶渺忽然看见一直在旁静坐不言的叶涓对着她口唇微动,轻轻摇了摇头。
连堂主哥哥都要她别管这件事……叶渺心中一紧,愈发觉得地下阴谋蠢蠢而动起来。叶霄来者不善,她也有隐隐的觉察,她不知道顾秀的身份有什么问题——若说她的身份有问题,那也就罢了,毕竟她是真的顶替了堂主哥哥一个早夭的妹妹,才留在叶家的。可顾秀是父亲一手抚养长大的,身份能有什么问题?她尚未想明白,叶伦就已然到了。他在西园守陵叁年,远离纷乱,反没了昔年从容闲淡的情态,微见风霜之色。叶渺请了他上座,就听叶霄道,“伦长老与先顾家主是同窗旧友,想必最为清楚其中内情。”
叶伦道,“不敢,内情不内情的,晚辈也不清楚。只是霄长老想听,晚辈就将所知的旧事拣些要紧的说了罢。”
方昕微笑道,“方才我等说的事有关顾相身世,如今先顾家家主和夫人都已仙逝。长老若知晓什么,不妨从当初先顾家主夫人出海身亡那一次的事说起吧。”
叶伦点头应了,缓缓道,“那说起来,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二十一、二十二,不错,是二十二年前。”
“那年我还不是家主,只是家中一个寻常的堂主。恰好那一年里,顾、叶两家,连同南边帝国的皇室,还有诸多有子弟修习术法的名门世家,联合举行了一次远洋出海,为的是从北海出发,绕过东海上的冥灵,去寻找传说中的红莲密藏。船队是各家共组,当时明台初任家主,少年英才……当真是少年英才、意气风发……女帝钦点他为船队的领头人之一。出海那日秋高云淡,女帝在幽涉海滨办了一场极其热闹盛大的仪式,附近赶来观看的人挤挤挨挨地排了有十几里。就是这万人空巷的盛况下,船队浩浩荡荡地开走了。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这一趟出海必是满载而归,在船上兴奋地走来走去,相互说着自己从前的见闻,对红莲密藏的大谈特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渴望的神采。明台个性和缓,且他的妻子当时已怀有叁个月的身孕,他一心照顾妻子,甚少与我们谈起这些事,我拉着他说过一两次,他都笑着应付,我觉得扫兴,后来就不理他了。”
方昕插言道,“先顾家主与夫人,想必是十分恩爱的了?”
叶伦道,“不错。先夫人是我叶家旁支所出,也是个散朗萧爽、外柔内刚的奇女子。明台与她伉俪情深,两人又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之时,连出海都要同行。明台原自不允,然而夫人执意要相陪,也就答应了。”
众人听他说得都是些絮絮叨叨的琐事,心中不免难耐,又怪方昕多话。独叶渺心中惘然伤感,只愿他再多说几句这样的旧事才好。叶伦复道,“船行半月,渐渐在海上出现了浮冰。我们这群人都是修士,并不以为意,在船头加了几个破冰法阵,到了晚上观星定位,仍是按先前划定的航线行驶。然而海水中的冰凌一天天地多起来,无法之下,明台做主将航线向南偏了少许,以期绕过这一大片海上冰流。然海上风暴之凶险,又岂是我等当年可以想象的。”
叶伦说及此处,长长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不应当时让先夫人来此船上。当时一念之失,竟至于铸成大错。这些年来,我时时愧悔,总觉对不起夫人和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儿。”
叶渺听及此处,直觉不对,“什么叫‘未出世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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