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少不得要聚堆背后嘀咕几句,他们大队的领导班子真得改改了,一直都是老孙支书和大队长组合,年轻人都没机会。
瞅瞅人家别的大队,书记和大队长都四十出头,他们这俩都六十多了。
可惜大队和大队的干部选举不一样,每个大队都有自己的历史问题以及习惯问题。
孙家官庄这些不服气的年轻人也就是自己不服气,他们爹娘可服老支书呢,而且是无条件相信。孙老支书说啥,他们就信啥,他让咋干,他们就咋干。
这当然不是盲目信任,而是在常年的生产生活中积累下来的信任。
当年饥荒的时候外面人都有饿死的,他们大队却没,外面都吹什么亩产十万斤的时候,他们依然老老实实地打粮食,交鸭蛋和藕等副产品。
公社要求按照亩产万斤的数目交公粮,外面大队都交不出只能把储备粮、口粮都交上去。他们大队之前报上去的就是正常数目,虽然公社有处分下来,却被老孙书记一人背了,满村子没用为了交公粮饿肚子吃树皮。
后来老孙书记又据理力争,说孙家官庄地少水多,以后要取消他们交公粮的任务,他们可以交藕、芦苇、鸭蛋、鸭子等副产品当公粮。
公社不同意他去县里申请,最终申请下来,不但孙家官庄受益整个水泊公社都调整了任务粮的内容结构和数量。
所以只要年轻人说老孙支书老顽固,不肯改变,拒绝进步,村里老人就骂自家孩子,“你们懂个屁,老支书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多。哦,你们说自己走的就是改变的路,难道我们不是从年轻时候改变过来的?这几十年我们是一直不变的吗?”
孙老支书正和大队长说话呢,就见四宝儿嗦拉着糖噔噔跑过来。
四宝儿嘴里喊道:“爷爷,大军小岭哥哥他们来了,大军哥哥说他有什么好事儿要告诉你。”
孙老支书听说亲家孩子来了,就以为亲家母也来做客,就赶紧收拾一下回家待客。
那边又有人说知青点来了一些省城美院的老师和学生,他们过来采风要住在知青点。
孙老支书摆摆手,“让他们随意,你们多照应着点,派俩女人青年的跟着,别让他们掉河里去。”
水泊这边环境特殊,所以不只是美院的来画画,还有报社、杂志社的来摄影,还有大厂宣传干事带着明星过来拍宣传画报呢。
孙老支书也习惯了。
他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大队的活计。
现在已经深秋,孙家官庄本来地就少,秋收也比其他地方轻松不少,不过他们过阵子也得组织人手下河挖藕,这是一项苦差事。
他们还得组织人收割芦苇,冬天没事的时候就让男人女人编席,既能满足自己村里需要,也能送到供销社交任务,还能卖出去一部分。
哎,就是卖出去这一部分,多少有些不好掌握,少了见不到钱,多了就犯错误。
你换个十来张席,那不算啥,可你要是几百张出去,那就是投机倒把,要犯错。
年轻人就知道吵吵。
他背着手,后腰插着长烟袋,闷声不吭地往家走。
四宝儿急着回家和大军他们玩儿,一溜烟地跑了。
孙老支书一回家,发现家里不像平时那么闹哄哄的,反而很安静,因为安静所以显得屋里说话声音就很清晰,是儿媳薛明霞和个男孩子在那里说话。
他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
听着听着,他就觉得大军这孩子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
他也是老人精儿了,孩子是被大人教着说话还是自己了解才说这些话,他完全听得出,毕竟自己俩儿子俩闺女,还有十来个孙辈呢。
他进屋,叫了一声老婆子。
薛明霞立刻出来,“爹,我二弟妹他们来采风,大军小岭带着同学们过来秋游,我娘领着他们划船去了,就大军在屋呢。”
为了给大军和公爹安静的聊天环境,薛明霞把孩子都打发去找奶奶划船了。
大军起身朝着孙老支书问好。
孙老支书朝大军笑笑,长得俊的孩子多,可像他这般小小年纪气度如此沉稳的却少见。
以前也见过几次,孙老支书一直挺喜欢大军。
他笑道:“大军,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他视线落在桌面那一沓子纸上。
大军:“我小姑父的侄子在京大学习研究经济和商务,他要写一篇论文,就请我小姑父帮忙收集咱们省的一些资料,我瞧着挺有意思,想着爷爷您是支书,就拿来给您看看。”
薛明霞都呆了,这孩子真能说!
孙老支书却没怀疑,薛家有什么亲戚他是知道的,毕竟过年过节的孙天亮也得陪着媳妇回娘家的,一聊都知道。
他自己就是读过私塾的人,喜欢读书,也喜欢读书人,所以对顾孟昭等人格外看重,也格外喜欢擅长读书的大军。
顾孟昭当初在大杨湾写的牲畜养殖以及常见病症那本小册子如今可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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