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道前混迹风月场合多年,虽未曾和人有过什么首尾,但如何看不出眼前少女的古怪?
他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去,却没惊动夏连翘。
而是让不明所以的李琅嬛看住夏连翘,自己则把凌守夷拉到一边问话。
再看向凌守夷时,白济安的神情一点点,彻底冷淡下来,“凌道友,你可还记得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
凌守夷默然无语,亦觉自己如今所作所为,在面对白济安的问话时,实在无话可说。
可怀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负气,少年又不甘心落于下风。
紧抿着唇,凌守夷冷冷迎向白济安的双眼,淡道:“吾与夏连翘之间的私事,与道友有何干系?”
他之前怎么会认为这个年轻人适合连翘!!
白济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守夷,怒气蓬勃而生。
他之前竟以为他虽然为人清高,稍显孤僻,但为人沉稳、正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可眼下分明是自大自私,全然拎不清!
白济安唇角笑意皆无,冰冷道:“从此之后,凌道友你还是莫要和夏连翘接触了。”
凌守夷垂眸,清淡反问:“道友凭什么替她作决定。”
白济安面沉如水:“就凭我与她父亲是生死之交!如今她父亲早早去了!我便代他父亲管教他!”
凌守夷不动声色地反问:“既如此,她岂不是还要唤白道友你一声爹爹?”嗓音如青锋碎冰,泠然如玉,针锋相对。
少年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为人狷介而冷傲,但也多表现在战斗时逞凶斗狠,素日里待人接物可以说是很温淡。
这也是第一次,白济安看透这少年一身淋漓尽致的反骨。
“凌道友,” 白济安突然朝他行了一礼,“在下十分感激道友这些时日对我们一行人的回护。”
“但从此之后,”再直起身时,白济安道,“还请道友不要再接近连翘了。”
凌守夷心中一滞,毫不相让地冷道:“便凭白道友你长辈的身份吗?”
白济安抬起眼,“不,我会告诉连翘,让连翘从此之后离你远点。我想连翘会作出理智的抉择。”
凌守夷浑身一僵。
白济安看在眼里,顿了顿,又刻意补充说:
“凌道友我也不妨同你交个底,说句实话,连翘年纪还小,无所定性,好恶只在一瞬之间,在此之前,她还曾对我表露心意。”
少年一震, 如遭雷击般不可置信地抬起眼,面色遽然苍白下来,“你……”
他并不傻, 相反还很敏锐。
或者说因为敏感才孤傲,因为敏感才敏锐。
凌守夷和夏连翘初次见面正是在东海陈郡, 但他已记不清她当时模样, 只冷淡瞥去一眼,对这个总是围着白济安转,对李琅嬛饱含嫉妒的女孩子依稀有个模糊的印象。
回想他对夏连翘真正有记忆开始,还是那天她在白济安房中设下“迷仙引”,当时他寻白济安商量“避水丹”一事,不慎中她算计。
当时凌守夷便隐约瞧出来, 夏连翘对白济安不一般,只不关他的事, 他向来冷淡不在乎,也未曾放在心上。
可今时却不同往日。
白济安看着眼前这个冷淡孤傲的少年,凌守夷唇瓣紧抿成一线, 半晌, 才道:“那又如何?”
“凌道友,你是聪明人,也该明白我的意思。”
“你我自离开陈郡不过三个多月。而连翘从当初对我表露心意, 再到对你有所好感,”白济安缓缓,“仅仅只过了三个月。”
凌守夷脸色愈白。
白济安觑着凌守夷的脸色继续道:“连翘太过顽皮, 恐怕连自己的心意都捉摸不清, 我希望道友你不要当真。”
少年一言不发,神情终于惨白如霜。
就像被人捅了一刀这么惨白。
“毕竟, 连翘目下对你如何……”白济安淡淡地补完最后一句,“凌道友恐怕早有觉察。”
凌守夷终于整敛思绪,面无表情地抬起眼,一字一顿,字字昂扬,有断金切玉声:“白道友怕是误会什么,我与她之前……从来无关风月,不涉情爱。”
即便有过方才那般的亲密无间,也不过只是解契罢了。
白济安这才扬起眉,露出个惊讶的笑,“既如此,那这样正好。”
白济安告辞。
唯独凌守夷一动不动,垂眸安静地看着地上疏冷的月光。
还没他如今的容色惨白的月光。
心里像是破开一个口袋大的口子,呼呼地往外漏着风。
所以自己最近到底出了什么变故。这莫名其妙的心绪,时不时淡淡的愠怒,滞闷,负气,甚至莫名的屈辱,他不知这到底因何而起。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他剪不断理还乱,只下意识地束起满身的尖刺去防备。
方才他虽逞一时意气与白济安针锋相对,却不能否认他说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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