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五百年中,他似乎一直在逃。
浑身是血的他缩在深渊的迷雾中,一边被迷雾侵蚀被魔兽撕咬,一边疲于奔命。
他从深渊之中逃出来了。
他救下了一队被追杀的普通冒险者。
他开始大胆尝试,将魔兽的腿接到了那个冒险者的断腿上。
他拥有了一批追随者,他们聚集在一起,自称为不死军团。
他为了躲避神使和教会的追杀,再一次像条狗一样躲回了隐蔽的深渊之中。
他开始追寻这个世界的真相,开始想要用凡人之躯猎杀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的追随者们似乎开始变得极端而疯狂,可是他已经来不及纠正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走才是正确的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指引他。
……
那些带着金光的记忆,从他逃出教会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点点褪去了色泽,好像和这座被迷雾笼罩的光明教廷一样,变成了黯淡又凄冷的灰黑色。
尖塔内,寂寂无声。
教皇拾起权杖,转过头看向撒斯姆。
他问:“你想用你的一生来打动我吗?你想说,你的路其实也是在拯救这个世界吗?”
“可是我能怎么选呢?”
这位教皇靠在窗边摩挲着手中的权杖,袍子被压皱了也没有挪一下,他的眼中好像没有光,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倦意。
“我们都知道第五塔城和龙族的下场,那就是他们给我们留下的警告,不是吗?”
“我没有你和希泽那样绝佳的天赋,我不想让西塔城也成为传说,这也是错吗?”
这些话不是身为教皇的他该问出口的,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倾听的。
在撒斯姆面前,这些话终于能够说出来了。
他问了很多句话。
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等到回答。
因为对面的那个面带温和笑容的灰袍老人,已经彻底没有气息了。
重回渡劫境!
裁判所内。
药檀背着黎离, 与希泽一道进入了这里。
他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想象中阴森幽暗的环境不太一样,光明教会的裁判所看起来和教廷的那些建筑没有太大区别, 照明魔法阵将这里妆点得无比明亮, 在纯白色的墙面上, 同样绘制着大片的壁画。
和教廷内歌颂光明神各种伟大事迹的华美壁画比起来,这些画面失去了那些温暖的色调,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黑色和红色。
红色和黑色融合在一起,勾勒成了无数幅审判画,那些裁判长们的目光,似乎正透过画注视着每一个踏入这里的被审判者。
而壁画的另一边,则是无数间排列在一起的禁室。
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只能看到那些泛着森冷光泽的秘银金属门。
这让裁判所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起来。
很快,带队的那个审判骑士停下了脚步。
“在教皇陛下的决议传达过来之前, 你们不能离开裁判所,否则我们将按照裁判所的规定将你们就地处决。”
药檀转头看了一眼那边三间被打开的门, 愣了一下。
“你们要把我们分开关?”
“当然。”
“可是我的朋友现在受了伤,需要我在一旁照顾。”
“裁判所的犯人没有……”
带路的这名骑士话还没说完, 希泽便突然抬起头, 打断了他的话。
“犯人?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人都已经被教皇陛下审判并定罪了吗?”
身旁骑士们脸上神情一怔,希泽从他们的反应中很快便猜中教皇还没来得及过问他们三人。
毕竟过去的短短两天内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了。
神使的降临和死亡, 撒斯姆的突然出手和主动合作, 以及西塔城的一片混乱……
和这些比起来,他们三人真的都算是小角色了。
希泽往前一步, 俊美的脸上带着极少显露的严肃和上位者气势, 声音不急不缓,完全不像是一个寻常的少年。
“我是光明教会的圣子, 是光明神的后裔,有权审判我的只有裁判长和教皇陛下。克洛西裁判长不在,教皇陛下也并未下令剥夺我的圣子身份,那么我就依然拥有圣子该享有的权力不是吗?”
“这……”
审判骑士们彻底蒙圈了。
他们的确不知道希泽究竟犯了什么罪,只知道他似乎和撒斯姆有勾结……而教皇的确不曾下令剥夺希泽的权力,按照光明教会历代的规定,光明圣子通常被视作仅次于教皇之下的伟大存在,主教们无权干涉裁判所的事务,但是圣子还真的可以。
希泽蓝色的眸子凝视着他们,在骑士们不安而纠结的注视下放缓了语调。
“我只需要你们将我们安排在一间禁室中,放心,我们逃不出去的,只是的确有伤者需要看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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