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避三日,也还是少一夜。”时琉提醒。
“印记虽不能强行抹除,但做个假身骗上一夜,难度不高。”酆业见时琉仍不解他意思,“你就没发现,身边还少了只蠢狗么?”
“……?”
与此同时。
甘州某处边界的密林里。
一只地包天牙口的幼犬大小的兽类,火云纹背部贴着只小纸人,一边累得吐着舌头,一边在林中拔足狂奔。
“呼哧呼哧呼哧。”
“累死大爷了。”
“回头我要撵得时家那群老狗跑我三倍的路!不!三十倍!”
“嗯,等时鼎天死了吧。”
赶在彻底入夜前,酆业和时琉进了毗邻丰州的兖州。
这幽冥北部不比南州那边的繁华盛景,人烟都稀少。
一路向南也未必见得着几座城池,能遇上个村落或是零星人家,免于披星戴月露宿林野,已算运气好了。
踏进村落前,酆业想起什么,随口问身后那个摘了脚链就安静得像不存在的女孩:“你叫什么。”
时琉一默。
…“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没兴趣。”…
须臾后,女孩垂眸:“我没名字。”
“?”
酆业一停,轻嗤了声:“好,今后你就跟我姓。”
时琉:“封?”
“封,”酆业懒懒转了圈翠玉长笛,“封十六。”
时琉愣住了,足下也不由停歇。
十六。
时琉。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从未提过,她都要以为,他是知道她名字的了。
酆业听见身后动静,偏眸一瞥:“怎么,不喜欢?”
“不。”
时琉轻声,“但为什么是十六?”
“因为很久以前,我收过十五个下属。”酆业眉尾懒垂,指骨如刃,缓慢抚过长笛。
“后来呢。”
“……”
某一瞬,他侧颜清寒,眼神里冷意如霜。
长笛忽起清唳。
魔却笑了。
酆业回过身,指骨间玉笛随意一抬——他以笛尾松散挑起时琉的下颌,冰凉的笛子抵着少女纤细的颈,慢慢描过。
“后来,”他嗓音微哑,宛如情人间缱绻低语,“他们被我一一杀了……扒皮抽骨,啖肉饮血。”
“…!”
即便有所意料,时琉垂着的睫还是轻颤了下。
颤得魔一笑,漆着眸子,饶如情深缠绵地睨她:“这就怕了?”
时琉摇头:“我的命是你的。”
酆业轻眯起眼:“即便我吃了你也没关系?”
少女面色微白,但还是点头。
“可惜,我不吃废物。”酆业蓦地一冷,收笛转身,“此地向前三百里,名为魇魔谷,它就是我们那三日的去处。”
时琉眼尾勾起来点:“魇魔?他能救我们?”
酆业一笑,眼底魔焰邪肆:“不,她只杀人,不救人。”
“——忘了说,这也是条死路。”
时琉:“?”
时琉此刻着实觉着眼前白衣胜雪的少年是魔了,她没见过人将赴死说得如此气焰滔滔,还好像兴奋难抑似的。
时琉自忖是个正常人,由不得多问句:“那我们还去做什么。”
“魇魔谷杀人,一视同仁,时家来了也逃不过。”酆业抬手,推开面前小型村庄的门扉,“我们就在这儿住一夜,等她明日开谷。”
时琉听着时家,多沉默了片刻。
等回神,她歪过头:“明日开谷?好生巧。”
“不巧,”酆业语气愉悦,“是我带来了钓魇魔的饵,她不得不开。”
时琉:“什么饵?”
魔在月下回眸,似笑非笑:
“你。”
“……”时琉:“?”
魇魔梦境(三)
◎你还真想嫁人?◎
狡彘是第二日清晨回来的。
甫一进了酆业与时琉昨夜投宿的院落,它就地一趴,四肢外展,摊平在地上,舌头吐得老长,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家农户的婶婶出来院里晾东西,余光瞥见,登时吓得脸色青白,尖了嗓子往屋里喊:
“孩他爸,孩他爸!你快出来看看,咱们院里进了只野,野……”
婶子在野猪还是野狗的问题上卡了壳。
体量像猪。
但这地包天的牙口……
婶子正疑惑着,旁边屯粮储物的木屋屋门打开,披着雪白大氅的少年人走了出来。
“叨扰了,我家里养的宠畜。”
那人声线透着少年质地的冷淡,清越好听,却又因惯常了低着语气懒散说话,透出种与外表年纪不相符的轻哑。
尤其漆眸如渊海,深晦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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