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息——
魇魔谷中。
浓重的云雾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地开始翻搅起来,若有人能从外看清,必然觉得奇怪——
那些云雾竟像生出心智,与其说是翻搅,更像在某种突然降临的巨大惶恐之下,没头没脑地疯狂逃窜。
整个魇魔谷都被搅和得动荡起来。
而从云雾最深处,一道白衣长袍,脚步轻缓,不疾不徐地显现。
那人每步踏出,雾气都被震荡压迫得退后一丈。
有如无形的天地造化之威,从那道单薄雪白的身影后扩将出来,直欲撼动这谷中乾坤。
终于。
在雾气彻底被震荡扫除之前,一个略微恼怒的女子声音从虚空罩下。
“酆业,你当真要拆了我这魇魔谷不成?”
“……”
雪白长袍停下。
那人微微仰首,长眸懒抬。
望着谷中翻腾搅弄的雾气,白衣少年眼神睥睨且嘲弄:“直呼吾名,是万年不死给你脸了么。”
“——!?”
雾中隐形的魇魔显然被气得不轻。
连谷中云雾都开始疯狂地吞吐起来,但无论再暴怒翻搅,它们始终与白衣远远隔着十丈距离,如临天堑,如见冥渊,不敢稍逾。
这样僵持数息后。
雾中的女子声音终于平复情绪,反怒为笑:“万年不见,主人威仪如故,魇魔可分毫不敢相忘。”
少年漠然冷淡,不为所动:“少废话。放人。”
“放人,自然可以,”魇魔暗自咬牙,生挤出笑音,“只是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时隔万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请教主人。”
“说。”
云雾之中,隐匿行踪的魇魔慢慢勾起冷然的笑:
“当年中天帝镇守界门,护佑苍生,无上荣光三界景仰!可谁能想到,后来却被生死至交与施恩旧属联手背叛,更沦为世人恐惧唾骂、代代相传至死万年不得清白的魔——如此滔天之仇,您就当真记不得了么?!”
天地之间,阒然死寂。
“……”
云雾中的魇魔露出了得逞的妖邪冷笑。
——只要再拖延上两刻,梦境里的九窍琉璃心彻底堕幻,永世不得苏醒,那酆业就算想救也无用了。
到那时候,他应当很乐意多一个复仇臂膀,而非吃下九窍琉璃心的劲敌。
数息过后。
“…中天帝?”
酆业漠然笑了,却半点不见魇魔预料的暴怒。
白衣少年垂眸抚笛,“他太蠢,早死透了。还记什么。”
话声落时。
笛声清唳暴起——
魇魔梦境(七)
◎你现在还要救她么?◎
“这就是中天帝吗?好神武啊。”
站在祖祠后的山壁下,时琉艰难举着细颈,仰望面前深刻在时家隐世青山最巅顶石壁上的神像。
神像下,无数蒲团留印,烙刻着几千年来的拜奉痕迹。
一群时家的少年少女跪在蒲团上。
他们大约呈一个三角之态——
三角最前的角上,为首只有一人,正是举世公认灭魔救世的紫辰仙子,时璃。
第二行是三人,第三四行顺序增多。
时琉就在第二行的最左,她仰脖望神像,无意识的喃声惹得身旁橘色衣衫的少女边困得哈欠,边睁开一只眼睛。
时轻鸢偷睖过她,撇嘴:“连中天帝的神像都没见过?这在凡界不是随处可见吗,哪个修者势力没有供奉的?”
时琉微抿住唇:“我从未在凡界游历过,也没下过时家的隐世青山。”
“连山你都没下过?”时轻鸢更皱着鼻子嫌弃了,“家主到底从哪接回来的土包子,还说是自己女儿?”
——
要不是这说法,使得家主宝贝女儿变成复数,她也不至于在主家子弟中的地位又下降一个位次了!
被时璃压一头也就算了,还要被这个土包子再压一头!
时轻鸢想想就恼火,正想着如何找机会教训下这个土包子,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就听得最前面传回动静。
冷若冰霜的少女,背脊挺得如剑笔直。
声音也寒凉:“主家之事,长辈决议,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晚辈闲论了?”
“…!”
时轻鸢顿时哑巴了。
自从几年前,她无理取闹被时璃一剑拍得屁股肿了半个月不敢正坐以后,她就再不敢招惹这位紫辰仙子了。
何况时璃借紫辰之名,在整个凡界都声势愈高,她哪敢叫板?
空气寂静得尴尬。
第二行,最右的青年就在此时开口:“阿璃师妹,你莫生气,轻鸢师妹应当只是无心之言。时琉师妹,你也别挂在心上,莫与轻鸢计较,再伤了自家和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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