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渺蹙眉抽手,偏这个顾秀不同她上一世那个,修为尚在,力气亦不小,倘若就地在这床上打一架,她没学过擒拿手,对上顾秀倒是真没胜算。
那人还在追问,又好似自言自语地喃喃:“你如果真的想走,阿渺,我难道拦得住你?”
这是实话,叶家主修为当时巅峰,虽然武学不修,但随手放个定身术什么的,旁人却也断断解不开。叶渺闻言眼帘一掀,冷飕飕地笑起来,“怎么?你耍无赖上瘾了?我可没有胆子给首相大人下咒术,你愿意放就放,不愿意我就在这儿坐一宿,左右回去也是入定,在别处还是大人的卧房,想来也无甚区别。”
顾秀低头笑了笑,慢慢松了手:“你可真会煞风景。”她似是叹气,又好似摇了摇头,冷月从窗棂之间照进来,药碗里也是粼粼的月色,顾秀仰头喝了,扬声唤流云进来,吩咐道:“天色晚了,外头有宵禁,送叶家主到旁边客园中歇息罢。”说罢,再不看叶渺一眼,翻身倒回去睡了。
次日卯时不到,晨光初起,顾秀便醒了。她自幼修炼,虽说十七岁那年受伤养了半年病,这一身的底子究竟没落下,每每清晨就自动苏醒。眼下撑着头起来,除宿醉略有不适之外,倒也神气清爽。当即披了外衫往前厅去,还没走过二门,就不偏不倚地在客园门口堵住了准备不告而别的叶渺。
叶家主对此人昨晚的无赖行径记忆尤甚,当即后退一步,抢先切断了被缠上的机会,姿态甚为警觉:“你要做什么?”
顾秀眨了眨眼睛:“并不做什么,记得阿渺你从前不能喝酒,喝多了酒便头疼,故而来看看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叶渺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又见卫仪侍候在侧,料定这人也要在属下面前顾忌一二,因答道:“还好,叶英那边还有事,我不便久留,这就——”
顾秀笑吟吟地截住她的话,“叶大护法昨儿就被宣进宫伴驾了,阿渺还有什么事?”
叶渺没料到自家大护法如此快就投敌叛变,卡了一卡,就被顾秀再一次抢了先:“齐师叔今天早上又来一回,给我下最后通牒,不去也得去,而且不单我得去,还得带着你一道去。”
叶渺深觉这幌子当得冤屈:“凭什么还要捎上我?”她是修行中人,又不必管这些成家立业的规矩,怎么也要去?
顾秀笑道:“齐师叔好久没见你,这次既然遇上了,自然也非得见见你不可么。花会就在午后,阿渺还是随我收拾一二,准备一并去罢。”师长之命难违,叶渺无法,只得应了这趟差事。却懒怠骑马,向卫仪要了一辆车,在里面斜躺着补眠。
也是被顾秀那厮说着,昨晚也的确没怎么睡好,一半是为了那两杯酒,一半则是为了……
叶渺轻轻叹了口气。
她前世与那人反目成仇,今生本不欲再多牵扯。只是顾家当初的内乱何等凶险,她再三踟蹰,究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秀送死,出手保下了顾秀一身修为,只是落了些许伤病。比起上一世那般怨毒缠身修为尽废的境况,却又好得多了。当初她陪在顾秀身边两年,两人俱是情不自知,泥足深陷,中间有过算计,有过冷战,却终究还是倾心相待,本以为就此携手百年,何图数年之间……她念及决裂那一两年间的旧事,明明情知隔世,却还是免不了心中绞痛。
眼前倏然一亮,车帘被掀开,叶渺眨了一下眼睛,眼前就被一片衣袖遮住了,温凉的手掌在她额头上试了一试,转头就去吩咐流云:“拿解酒的丸药并温水来。”
叶渺觉得脑子还有点混沌,不大清醒,看着顾秀要研开那丸药,忙伸手拦住了,语气虚弱:“还是给我罢,研开了更苦,怎么喝得下去?”
顾秀颇为意外地瞧她:“你怕喝苦药?”
叶渺看着那药丸就蹙眉,以为顾秀这话又是讥讽,顺口便道:“也不是谁都像大人一样喝惯了药的,凭什么不怕苦?”
顾秀却也不生气,仍是关切地给她递了水杯巾帕,又让流云从车厢后面收拾了软垫薄被来,语声温柔:“若还是难受,我去让人给师叔说一声,不必过去了。”
叶渺伸手捂住眼睛,声音闷闷的:“去了说什么?说我宿醉头疼去不了?”
顾秀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叶渺蒙上头道:“罢了罢了,还不至于娇弱到那个地步,你放我好好睡一觉也就是了。”
车声辘辘,极有规律地震动着,叶渺闻听这声音,脑中混杂着前世彼世的记忆,不觉就睡着了。
梦里似乎还是十七岁,是真正的十七岁,不是她这个装在青春韶华壳子里的沧桑魂灵。那时候顾秀刚刚自请室中出来,浑身经脉都被截断,身子虚透了,她每日除了在堂中和家主那边应卯,就是看顾那人的病情,也连带着学了十几本医书。她学什么都没有这么快过,又是急,又是怕,怕那个人也和父亲一般骤然离去,怕她空负一身修为,却连至亲之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后来怎么样了呢,似乎她还是总抱着这样的念头,顾秀因为修为被废的缘故,脾气愈发古怪起来,说话动不动翻脸,那样子离彻底疯了只怕也不远,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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