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几不可闻,至少推着手推车的施宏图就没听见,也没发现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但赵含章却低下头,准确无误的对上他那开了一条缝的眼睛。
石勒这下肯定了,此人身上有神异,至少她的听力一定异于常人。
石勒并没有多震惊,因为他也有神异之处,他手长脚长力气大,声如洪钟,赵含章也就耳朵比他好点,嗯,她力气似乎也不小。
或许是躺着不动太闲,石勒此时特别有说话的欲望,在车轱辘声中和赵含章说道:“赵女郎一身的力气是传自夏侯家?”
赵含章回道:“应当是吧,我从前要做淑女,不敢在人前显露力气,我弟弟却无惧,祖父因此喜欢他的大力气,喜欢我的聪慧,认为我和弟弟各继承了舅太爷的一半衣钵。”
石勒撇了撇嘴道:“我这等不识字之人都听说过赵中书崇拜夏侯将军,但还是把家产族业都交给了弟弟一家,而不选自家孙子继承。”
石勒是不太能理解这一点的,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家业,说什么都得给自己的子孙吧?
他竟然给弟弟一家继承。
赵含章便低头冲他一乐道:“世龙以为我这家底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我祖父的确将部分家业交给了叔祖父,但那是我嫡亲叔祖父,是他的亲弟弟,不似世龙兄,看你面相,将来你的家业似乎都会便宜外路来的侄子。”
石勒一呆,躺在板车上僵住,“什么?”
赵含章就停下脚步,板车也跟着停下来,然后她就凑近了看他的眉眼,片刻后又直起腰来走远了一些打量他,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后道:“世龙啊,你有个侄子还是弟弟?不是很近的血亲啊,他将来会杀尽你的子孙,继承你的家业。”
“我掐指一算,他的名字中也带一个龙字,故他能取你而代之。”
石勒不想相信赵含章,可看她如此自信笃定,他又忍不住怀疑,心里已经开始把石家血亲想了一遍,但并没有一个带龙字的呀。
这么一总结,石勒放下心来,看着赵含章冷笑道:“赵女郎竟还会算命?”
赵含章自信的颔首道:“我会!”
一旁的阿伟忍不住好奇的小声问施宏图,“我们女郎出身很高吗?哪个夏侯将军?”
施宏图没回答他,自石勒醒后,他便忍不住戒备,时不时的盯着他的后脑勺看。
石勒伤得重,虽然醒了,但不能说很多话,赵含章的伤口也疼,加上两只手都提着东西,更不想多说话。
于是大家就这么安静下来,沉默着回头走。
傅庭涵更是不搭理他们的交锋,等走过的流民慢慢变少,最后隔上老远才会碰上一二人时,他道:“以曾越的速度,就算是没有马,这个时候应该也回到大战场了,我刚才看了一下方向,走回到官道后原路返回,需要多耗费不少时间,不如走这条小道,穿过田埂,绕过这座山,可以更快的和他们汇合。”
赵女贼
赵含章看了一眼长满草的小路,决定相信傅庭涵,于是带着队伍转弯。
这条小道上的人就很少了,绝大多数流民是往南去的,但也有人或许有别的投靠,或是自觉在流民队伍中活不下去,于是转换方向。
看到赵含章手中提着个血淋淋的人头,他们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见这里人少,赵含章就给他找了个好位置,拿着刀给他挖了坑埋了。
石勒看在眼中,又忍不住讥讽,“赵女郎心慈,杀了他,还给他挖坑埋了。”
赵含章听出他的讥讽,并不在意,将人头埋好后道:“不错,无用之慈悲,但我就是想做。”
石勒瞬间不语,他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赵含章。
虽然他口中讥讽,心里却是钦佩她的,甚至隐隐心折,做大事者,不仅要心狠,更要心慈。
心慈,方有大局观,心狠,才能成大事。
石勒知道自己的短板,他不识字,未曾读过书,他很多东西都是听书时跟里面的名人学的,但这不够,尤其在对上苟晞和赵含章之后,他深知自己就差在学识上。
虽然最后苟晞败于他手,但石勒自己知道,他不是单败给自己,他是败给大势,败给他本人。
若不是匈奴大军尽数出击,若不是苟晞荒唐了两年,尽失人心,他是打不赢苟晞的。
想想在此之前被苟晞撵得像丧家之犬的自己……
不管是治兵,还是作战大局观,苟晞都远胜于他,石勒曾经认真想过,他不觉得自己的武功和天赋比对方差,他差就只差在家世。
没有像苟晞一样从小读书识字,有许多的兵书可以阅读。
赵含章亦是如此,她出身世家,虽是女子,但也从小熟读诗书,如今看来,还有兵书,所以她不必摔跟头就知道怎么治军,赵家军出了名的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深受百姓欢迎。
最要紧的是,她如此要求赵家军,赵家军的忠诚度还很高,两人对战过多次,石勒自然也俘虏过赵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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