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来去看傅庭涵,问道:“我能去琉璃坊看看吗?我对你们的千里眼很感兴趣,能做出千里眼的镜片来我不觉得奇怪,但你们竟然能做出这样可以看天体的镜子来,却是让我很意外的。”
“可以,我给你手书,你拿着就可以进去。”
郭璞惊讶,“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傅庭涵道:“我需要出一次差,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郭璞:“去哪儿?”
“去看一下黄河。”
“去那作甚?”
“不是你说今年黄河中游一带会多雨,下游有可能会洪涝吗?”傅庭涵道:“我得去看看,顺便在黄河一带找一找会治水的隐士。”
郭璞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说真的以后就哈哈大笑起来,问道:“治水?这还需要问别人吗?你祖父不是最擅长吗?”
“论治水,大晋谁能出其右?”
傅庭涵脸上就有些忧虑,道:“我祖父病重,我父亲和母亲已经带着太医和药材去往长安了,而曾经跟着他治水的官员和幕僚,绝大多数都已不在人世,剩下的则遗失各处,目前正在派人寻找召回,但能不能找到,谁也不知。”
郭璞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下来。
大晋二十年的混乱死去太多人了,尤其近十年,几乎年年有战争,每次政变最先死的都是朝中官员以及洛阳的士族。
不怪人才出现断层。
“那你……就没学到你祖父的本事?”
傅庭涵摇头,“我只小时候跟在祖父身边学习过。”
对于治水,他倒是知道一个大略的方针,可是,实际应用时却有很多问题。
堵不如疏嘛,可怎么疏既省人力,又省物力呢?
选哪块地来疏通,可以将伤害减到最小,又能分流出更多的洪水呢?
有很多讲究的,不是说一句大略方针就可以搞的。
治水的学问,用傅祗的话说是,可以研究一辈子的,好的治水者不仅会治水而已,还要会用水。
比如,可以惠泽千年的都江堰。
在傅庭涵写信问傅祗时,他可能是怕傅庭涵不知轻重的跑去治水,所以告戒他,若不知其理,莫要乱治。
治水犹如治病,若找不准病症,不知药理,瞎开方,比不开方还要害人。
他告诫傅庭涵,不懂就不要轻易去做,以免害人害己。
郭璞:“那你父亲呢?他也没有继承你祖父的衣钵吗?”
傅庭涵摇头。
他爹喜欢看书,各种书都看,但就是不爱治水。
不过……
“我有个叔叔,祖父说他倒是很会治水,但失踪了,多年来也不闻音信,你……”傅庭涵上下打量郭璞,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能帮我算算吗?”
郭璞又惊又喜,忍不住掐腰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是相信我了,哈哈哈哈……”
他和傅庭涵一见如故,在算学上可以说是遇见敌手了。
郭璞一向自负,自觉论算学,当今天下无人能出其右,结果却在这里遇到了傅庭涵。
遇到这样的对手,郭璞自然忍不住和他比,除了比算学外,他还想比周易,比卜算,结果……他对卜算竟然抱着不相信的态度。
你不太行
就算他给他和赵含章批命,他也一脸的不相信,倒不是不信他批出来的命数,而是……“这也不用算,天下有识之士,看人透澈一些就能猜得出来她的远大抱负,若相信她能做一明君,自然知道她可以成就千古之名。”
所以他认为郭璞所谓算出来的命理,其实就是分析局势后对未来的一个预测罢了,他也会呀。
现在琅琊王在江东,他可以直接说琅琊王将来必败,难道这也是掐指算出来,或是卜算吗?
当然不是,这不过是基于他对赵含章的信任,以及当前局势对未来的一个判断罢了,跟命理没多大关系。
他这番论调让郭璞惊得一时忘了言语,于是问他,“大将军对我的命理之说也这么认为?”
傅庭涵没回答,而是道:“那得问她。”
话虽如此,但郭璞觉得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来,于是道:“原来如此,难怪我来了这么久,她从不与我问卦,只让我做这么多工作,原来是不信任我的卦。”
郭璞是很不喜欢别人找他算卦的,除非他缺钱,或是碰上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主动找上门去,不然他都不喜欢给人卜算。
可竟然有人不相信他给出的命理,还是这么好的卦时,他又不甘心了。
他都屈尊降贵的给他们算了,还算出这么好的卦象,结果他们竟然不相信?
从那天开始,郭璞就时不时的引诱一下傅庭涵和赵含章,想要他们求他算卦。
至今未能成功。
不,今天成功了。
郭璞掐着腰笑了半天后严肃下来,一本正经的和傅庭涵道:“我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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