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远远地看了眼北方的天空,外面蝉鸣声声。
她轻飘飘地说道:“山河快要破碎的时候。”
“比如——分明国库空虚,但有些人还要开战,整个边关民不聊生,打下的城池也没人治理的时候——”
她没有说完。
但言下之意很明显——
谢毓微微地弯起了嘴角,接话道:
“看来这第二次破例,就要到来了。”
又见荷花酥(五))
两个月后。
正是盛夏。河道窄小的时候,在船上都能隐约听见两岸蝉鸣声声。若是日头好,毒辣辣的阳光一打下来,整个江南便如同在蒸笼里一般,直接让本就体虚的老皇帝将南巡进程腰斩了。
好在原计划已经实现了大半,皇帝也没准备多留,当即清了河道,收拾收拾家当,带着刚收用的几个美人,准备回京。
说到美人,谢毓没想到皇帝也是个奔五的人了,身体又不算很强壮,在这方面的精力还这么好,之前万花楼里来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都收用成了枕边人。
——还顺带捎上了一个扮作丫鬟的桃夭。
谢毓只觉得牙疼。桃夭没瞒着她,几个姑娘都是做“人命生意”的那一挂儿,做起任务来无所不用至极,现在不过是委屈一下伺候个老皇帝,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过谢毓也有奇怪的事儿:“这些姑娘按理也不是清倌了,怎么……”
她挤眉弄眼地暗示了一下,意思是怎么搞来“落红”的。
“哎呀,我们有自己的办法啦,”桃夭卖了个关子,才说道,“随便下个药让皇帝老儿以为跟我们的姑娘睡过就好了,至于落红,取人血容易露馅,鸡血可不是应有尽有么?”
谢毓暗自惊叹。这两个月她已经见识过了许多万花楼里头的新鲜玩意儿,但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物。
“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桃夭一拍脑袋,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布包,在谢毓面前展了开来——里面放了几根银钗子,一根尖锐的银签,还有几个瓶瓶罐罐。
她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之后可能要不太平了,我将暂居后宫之中,能帮到你的地方不多,只能给你些暗器和毒药防身。”
“切记。”桃夭盯着谢毓的眼睛,“该下狠手的时候,不能心软。”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这里面的大部分,谢毓都用不上。
比如她正拿着用来拨炭火的银签子。
这签子原来的用法自然不是这样,但谢毓自认没有凶残到能用这玩意去戳人家脑壳的地步,在原来的拔火钳找不到的情况下,便暂且拿它代替了。
官船行得很平稳,且外面很安静,因而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谢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大概是白芷过来了。
“阿毓,陈皮晒好了,要拿油纸包起来么?”
果不其然,再下一刻,白芷就从半敞着的门外探进了一个头来。
现在已经航行了五六天,已是到了黄河以北的位置。
南方的夏天要比长安热上许多,现在好不容易到了北地,整船的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地表情来。
除了谢毓。
——气温不够,晒药材的时间也要增长,差点就没赶得上这次煎药。
谢毓看见白芷,擦了擦汗,露出个笑来:“直接拿进来吧,我正好要用。”
白芷点了点头,将脑袋缩了回去,没过一会,抱着个巨大的竹筛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那我就放在这里了?”
她瞪了许久,谢毓还蹲在小炭炉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火,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竹筛找了个空地放下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你最近怎么回事,一直神思不属的——之前做点心的时候还切到了手,这可不像你。”
谢毓面无表情:“别把我肩上的两把火给拍灭了。”
白芷:“”
白芷:“是谁说不信这些的?”
谢毓捧着脸叹了口气,用小蒲扇将火扇旺了点,从竹筛里拣了几片陈皮,放到紫砂药壶中,盖紧盖子,才擦了擦汗,说道:“我现在恨不得把所有神仙都拜一遍,就希望这药真有用——最近太子爷除了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也没看出和往常有什么区别了——”
“你莫不是煎药煎傻了?”白芷瞪着眼睛看了她几眼,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不可思议地说道,“往常这个天气,太子爷少说也要穿件薄纱袍子——今天可是只穿了件胡服短打就出来了,你还说没有区别?”
谢毓迷茫地眨了眨眼,良久才“啊——”了一声,露出了个如释重负地笑:“那就好。你不是还有是要做么我这边没什么要帮忙得了,你先去忙你那边吧。”
白芷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奈何手上活确实多,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谢毓笑着对她挥了挥手,直到白芷的背影消失,才放下了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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