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大约就是太后娘娘。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但保养的还算不错,脸上红润光泽,看着比实际要年轻许多。
旁边还有一人。并非是宫女之类。那人正捧着卷经书,仔细地抄写着,高而圆润的额头上有几滴明显的汗珠。
为什么淮阳公主会在这里?
谢毓暗自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地福身道:“奴婢见过太后娘娘、淮阳殿下。”
太后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继续诵读着手中的经书。倒是淮阳放下了笔,转过身朝谢毓露出了一个算得上和善的微笑——至少之前谢毓一直不知道,原来这位盛气凌人的殿下,笑起来竟是有些腼腆的。
谢毓和她的目光碰撞了一下,随即迅速移开了视线。
据说淮阳公主从前并不是那么娇蛮任性,只是慈母多败儿,才作弄成了现在的结果。
淮阳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谢毓虽说对她的观感很复杂,但到底还是不自觉地少了些愤懑和怨恨。
太后娘娘不愧是好好活到这个位置的人,耐性足得很,仔仔细细地将一卷经念完了,才回过身,说道:“起吧。”
谢毓应了一声,站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
“皇祖母,您再拖拉,太阳都要落山了!”淮阳看似娇憨地拉了下太后的袖子,但其实眼神和动作都很有分寸,半点不讨人厌烦。
太后笑了一下,眼角皱起了淡淡的纹路:“哀家听说你的点心在宫里头出了名的好,还受过皇帝褒奖?”
谢毓:“奴婢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居然能大到穿到这位老佛爷耳中的地步。
不过既然淮阳在这,是谁在其中作梗,便也一目了然了。
谢毓脸上不显,心里头却已经是风声鹤唳的,就怕淮阳对她自己怀恨在心,借着老佛爷的势头做出什么事来。
她这边担心着,那边然后却像是对她这个人全然不感兴趣似的,只是摆了摆手,将经书翻了一页,然后扶正了插在面前香炉中的几炷香,背对着她说道:“先前淮阳同我说,你的点心的确是不错,也无需谦虚。”
谢毓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回什么,咬了下嘴唇,还是先憋出了个“是”来。
太后:“既然这样,便给哀家去做盘点心事实看把,哀家清修以来向来是清粥小菜,倒是许久没吃过从前那些点心了。”
谢毓看不见太后的表情,但她忽然觉得,绝对是算不上愉快的。
太后沈氏,曾育有先帝第五字,然早夭,无奈将先帝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养在了膝下。
宫中曾有传闻说,皇上的生母就是被这位年轻时手腕毒辣的太后活生生药死的。
也难怪现在皇上只是做做表面样子。
“奴婢领命。”谢毓福身,“只是奴婢须得回去尚食局,才能做点心,可否请太后娘娘略微等上一两个时辰——”
“无妨。”太后看上去有些疲惫,“哀家是时候去歇息了,淮阳,你跟这丫头一道过去吧,别吵着哀家清静。”
话说得不留情面,但谢毓能看出来,老佛爷看向淮阳的眼神全然不失亲近。
也不知为什么,独独对这一个孙女慈眉善目了。
淮阳笑嘻嘻地“嗳”了一声,上来状若亲近地挽住了谢毓的手。
谢毓整个人都僵硬了,满脑子都想着要把手抽出来,但又不好在太后面前失礼,只能就这么僵直的告退了,一直到了门外太后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才猛地将手臂抽出。
她警惕而冷淡地看着淮阳公主,说道:“殿下有何贵干?”
淮阳顿了一下,像是在心底挣扎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本宫一个月后就要出嫁了。”
“奴婢晓得。”
“那个耶律二王子,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淮阳像是忽然放下了什么掣肘似的,气定神闲地说道,“他野心很大,契丹的王位到底会落在谁屁股底下还不得而知。”
“所以为了不让本宫的身份造成麻烦,本宫大概活不大长。”
谢毓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些事情谢毓自己也不是没想到过,只是跟她无关,因而也没有多想,只是偶尔感慨两句罢了。
没想到淮阳自己反倒是看得明明白白。
谢毓想了想,说:“殿下的意思是”
“本宫还没活够。”
她一双丹凤眼紧紧地看着谢毓,食客注意着谢毓的神态,说道:“为了活下去,本宫什么都可以做——就算是要站到宋衍这边。”
谢毓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
但是淮阳注意到她本来有些耸起的肩膀不知道何时放松了。
“这个您该跟太子爷说,奴婢可管不了事儿。”谢毓停顿了许久,说道。
“本宫知道。”淮阳说,“只是这一别也不知道要多久,虽说身在塞外,本宫也有要担心的人。”
谢毓:“您指皇后娘娘?”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