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伊伊终于明白爹爹是为什么而死的,当年答卷上写下的墨迹突然具体。化成一道道流淌的血痕。
脱产文人,挥毫下金戈铁马,可哪曾真见过那尸山血海,知道人之性命举重若轻。如此轻言生死,一如儿童般的天真残忍。
当年自己少不更事,如今到底是自己错了。
时光将记忆里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再见沉离恙时,他已不是当时少年,终于被磋磨出了成年人的样子,威严不容侵犯,同时也戾气横生。
自己也再并非从前的自己,又如何去要求他人呢?
沉离恙皱着眉,在纸上勾勒画圈,纸上书写着大大小小的人名,他抬头见柳伊伊走过来,随手把手边的莲子粥递给柳伊伊,“天冷了,你身子一向不好,别穿这么少。”
柳伊伊低头看着沉离恙认真的眉眼、好看的手,轻轻的说,“离恙哥哥,我喜欢你。”,一如那多年开不了口的心愿。
沉离恙揉了揉眉头:“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我听闻你要发兵蓟州?”
沉离恙按着头的手僵了下,“听谁说的?都是他们信口胡言,你不要信。”
柳伊伊把声音沉了下来:“离恙,你说是不是只要拥兵自重,就可以为所欲为、改朝换代!”
“当今圣上害我等一生,但他终究是做对了。现今天下百姓安居,你还要发兵,置苍生如何?”
沉离恙眼神沉痛,似是不能相信:“伊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些年你我受过的苦还不够多吗?现在我手里有了兵权,不会再让你受那些苦。”
沉离恙放下手中的笔,耐着性子把柳伊伊抱在怀里哄着:“待我做了皇帝,让你做皇后好不好?”
柳伊伊的后背僵了一瞬,不被沉离恙看见的眼中下定了决心。
柳伊伊颤抖的喊:“沉离恙!”
沉离恙惊讶回头,瞳孔里映照出他最爱的人拿着弓箭的影子,弓已拉满,形似圆月。
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凌厉正如十几岁那年夏天的午后。
那时,沉离恙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摸着柳伊伊的头:“我看你学的很快嘛,之前怎么没有去学呢?”
柳伊伊苦恼的说:“大楚建国来从来没有女子学箭。”
沉离恙含笑道:“若你生为男子,这样好的箭术,等我以后做了大将军,我一定让你做我的副将。”
“不过毕竟你还是我的徒弟嘛,还是为师我教的好,哈哈哈。”
箭矢携带着一路而来的记忆,穿越数十年的时光,一箭穿心!
柳伊伊望着沉离恙咬着唇面色苍白。
沉离恙看着胸前颤抖的羽尾难以置信,他伸出手想要再触摸一次自己的爱人,可是整个人呕出一口血来,向前跪下去,这愿望终是不能了。
人在死掉的时候,感觉是按顺序慢慢消失的,最先失去的是视觉,然后是触觉,最后才是听觉。
沉离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的很冷很冷,也许柳伊伊就在自己身边,他还能听见她说话,但是浑身没有力气,无法再开口回应她。
“离恙,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你要知道我最爱你。”
“我不怪你,你只是太累了,你只是生病了,你好好的休息下,安静的睡一觉。”
“那天你说我是唯一能赢你的人,可是你又何尝不是呢?那天之后我的心就被你赢走了。”
“离恙,我想嫁给你。”
可是怀里的人早就僵硬,再听不见她的声音。
柳伊伊把沉离恙抱在怀里,低着头在地上跪了很久。
凌乱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传来,士兵拔出剑来围成一圈,将柳伊伊圈在正当中,可是谁都不敢贸然靠近。
只见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女子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念念有词。
只有靠的近的士兵才能断断续续的听出几句零散的话语来。
“离恙其人良善,少有勇谋,心怀苍生一念”
原来这女子嘴里念述的是沉将军的生平。
是了,她最爱他,他是她年少时候的想望,他们从总角孩童时就相识,共渡了青春年少时期,还有谁会比她更清楚他的生平呢?
几位士兵相互打了眼色,一位职级高的摇了摇头。突然这女子抱着沉将军站起,惊了众人一跳,士兵们围着这女子慢慢后退。
这女子一边走一边哽咽的朗声说道:“隆庆二年,将军大败叁军,君王大悦,将军十八封将,受封黄金台!将军佑我大楚万民,死于长乐四年,年二十叁。”
一句又一句,声音凄婉,沉重的砸在众人的心上。
是了,他应死在最好的年华,死在他的二十叁岁,那样庙堂中、青史里都将有他的位置。而不是像这样不人不鬼的活到叁十。为了回到以前的荣华,又无端的生出许多的恶事来。
多少人年少时意气风发、嫉恶如仇,而后来晚节不保。不曾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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