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拦住了她:“这可不行,去找了领导,领导肯定让咱们公事公办,咱们要出得起这个运费,就不会这么愁了。”
也是,魏主任按着额头,心里苦涩,想她在红云公社好歹也是一干部,走到那里都会被恭敬地唤一声“魏主任”,结果到了省城什么都不是。
出来这一趟,她真是长了不少见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去市府找领导们帮忙?”小李想起先前好说话的领导,建议道。
余思雅摇头:“你让领导给你批什么条子?让运输公司给咱们降价还是免费捎咱们一程?别逗了,批准咱们买鸭苗是因为咱们的要求合情合理,同样,运输货物那就得按照运输公司的规定给钱。人家会为了咱们三个小人物做违规的事,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倒是,小李扒了扒头发,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余大嫂,你又给队长送吃的来啊……”
三人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这个年代,因为缺乏营养,很难看到个胖子,但这个余大嫂是个例外,她的腰比水桶都粗,脸上堆满了肥肉,身上穿着一身八成新的的确良衬衣,一看家境就很不错。
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篮子里的东西,老远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小李吸了吸鼻子,舔着嘴巴说:“这是红烧肉吧,真香,啧啧,当司机真好。”
魏主任也有些羡慕,她家在公社已经算比较殷实的人家了,也顶多就一个月吃一次肉,她也有大半个月没吃过肉了。
怕盯着别人的篮子看丢人,魏主任赶紧收回了目光,回头就看到余思雅脸色惨白惨白的,跟白纸一样,表情极其难看。就连养鸭场的人不肯卖他们鸭子,余思雅的表情都没这么难看。
“思雅,你怎么啦?是不是天太热,身体不舒服?让小李送你回招待所歇会儿吧,运输的事我来想办法。”魏主任担忧地看着余思雅。
余思雅回过神,低下了头,掩去了眼底的恨意和厌恶,没想到昨晚才想到故人,今天就碰到了个惹人厌的。
她用几秒时间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轻声说道:“我没事,魏主任,你跟小李回去吧,我有办法能让运输队答应明天载我们一程,你们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魏主任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法子?说出来咱们看看行不行。”
不是她不相信余思雅,而是这些运输队的一看就不好打交道,余思雅虽然胆子大,到底是个小姑娘,又是第一次来省城,人生地不熟的。他们都没法子,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余思雅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抬起头,笑容有些讽刺:“本来没法子的,看到这个余大嫂就有法子了,魏主任,你给我三块钱,我一定可以把这事办妥了。”
见她说得笃定,想着余思雅一向有成算,加之他们现在也确实没其他办法,魏主任拿出了十块钱递过去:“十块钱能搞定也行,思雅,辛苦你了,实在不能行就早点回来,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七月的风都带着热气,吹过来打在脸上,一点都不觉得凉爽,反扰得人心浮气躁的,当然也可能是她心里本来就焦躁,看什么都觉得烦躁。
余思雅坐在运输队门口的洋槐树下,抬头望着天空中如火般的骄阳,不自觉地想起了上辈子第一次见余老太太时的场景。
对,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对方已经是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也没现在这么富态,不过那对三角眼一如既往地透着势利和贪婪。
那时她工作的第二年夏天,余老太太直接找到她的公司,第一句话就是:“我是你奶奶,你爸爸生病了,在医院里住着,你快去看他。”
在余老太太出现之前,余思雅也曾对素未谋面的亲人有过许多猜测和幻想。他们是去世了,没人抚养她,不得不把她送到孤儿院?又或者他们生活中遇到了困难,实在无力抚养一个孩子,所以把抛弃了她?又或是他们不小心弄丢了她,让她沦落到了孤儿院?说不定他们也在苦苦寻找她,就像电视上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一样?
但在进入病房后,余思雅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她的生身父亲余标长得跟余老太太有点像,矮胖矮胖的,躺在床上,气色很不好,床尾坐着一个十八、九岁胖得眼睛挤成一条缝的少年,拿着游戏机玩游戏,旁边一个皮肤黝黑长得跟她有三分像的年轻女人打开了保温盒,招呼余标和少年吃饭。
看到她们进来,余老太太马上咋咋呼呼地喊道:“老四,你看看,谁来了,思雅来了,天赐,快喊三姐啊!”
少年头也没抬,两只手不停地按着游戏机,嘴上敷衍地喊了一声:“三姐。”
余老太太似乎习以为常了,也没说他一句,指着床上的余标心疼地道:“思雅,你爸可遭罪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动手术,看看,人都瘦了一圈。”
余标被吵醒了,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余思雅,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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