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微:
许久不见,不知这封信能否从苏南经由邮差交递到你的手中,机会渺茫,我仍抱一丝希望。
你身体可安?玉兰可还开得茂盛?那孩子应当出落地水灵,当年一眼,我知他对我心存芥蒂,直至你们走前我都未曾同他说上一声对不起,这是我的不是,若有机会,我想当面向他道歉。
你临走前曾说,要去海外拓展版图,我没识几字,也未听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可我知你脸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像极了天上的鹰,春天破土而出的苗,还有那冬日里从岩缝里开出来的花。
我当真是迷了眼。
写此信时,苏南正当夏末,院里那棵银杏郁郁葱葱,可遮不了热。
杏怕热,大抵是随了我,孩子越大越闹腾,玉兰小时候可也这样?我第一次做母亲,手足无措,什么都不会,还是你教的我。
说到这,我想起来,你可曾记得你教我打的叶子牌?
自从我学会如何打叶子牌后,竟觉得夏日也没有那么难熬,只可惜你走之后便没人与我对练,一人寂寞难耐,技艺应当早已生疏,叫你白费心了。
你一向慷慨,我虽知你不会记挂在心,但你知道我的,我确实是过于在意“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走之前未曾找我讨要欠下的赌注,我不过意,欠你的钱时刻铭记在心,可每每思之,我只觉得伤感,我欠你的何止这点,实在抱歉。
我初入戏园学戏的契机,便是家中阿爸得了痨病,没钱医病,家中也断了钱财收入,不得已才将我送到班子里。后来我在戏班子里,也只知他咳了老半年的血,没挺过开春,便入了土,再过不久连阿妈也早早的随他去了。再后来便是我承了那人的恩,跟他来了苏南,在他杳无音讯那一年里,我惶恐不安,直到你找上门,我竟惊觉只有当下才找到了定心石一般。其中缘由我竟有些道不明,说不清。
而现如今我也同他一样,那咳出的血似乎将我剩下的时候都一并带走了,一次带了一点点,积少成多,如今我只觉得自己时日无多。
只是我心系小杏,怕是死不瞑目,她还小,我想尝试将她交托于你,若你已入住新址,或者你有其他的想法,那便是那孩子的命数……
我知这强人所难,当真愧赧,无以为报,只能在阴曹地府求阎王多划些时日给你和玉兰。那孩子要知我同你一样换他玉兰二字,怕是会与我生气。
我知这样冒昧,但走投无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我深知我是既得利益者,我是有罪的,我会怀着此生的罪责去殿上请罪,届时若要我入地狱受刑,我也甘愿,请你宽恕我身为母亲最后一次的恬不知耻。
望在你知我受他哄骗、望在你说新时代女性最应当大展鸿志、或是望在你说我们都不该拘泥于过去的份上,可怜杏,或是可怜我,最后一次再可怜可怜我。
我还在月子时,我唤你全名,你说太过于生分,便让我唤你为阿樾,我只觉得别扭,直至你走前我都是喊你“樾微”。
倘若抛开所有,我唤你一声阿樾,可还来得及?
院里的银杏再过不久便要发黄掉落满园,往年我还尚存余力清扫,只怕今年深秋只得放纵风将它吹得到处飞,依稀记得你说喜欢。
阿樾,若是来得及,我还想同你再在银杏丛里打局叶子牌,不管如何,这次你就让我赢一回吧。
愿上天保佑你一切顺遂。
林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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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可以留着和下一章一起看比较连贯,单纯我囤不住稿我就先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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