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经常骑马打球,还能穿着舞会礼服跳一整个晚上舞的女士,薇洛确实充满活力。当她甩开了鞋,在甲板上发疯一般地狂奔,就连男人都没能追上。
风一阵阵地吹在她身上,吹得她的人都仿佛要一并飘起来了,她几乎希望可以真的就这么飘起来,飘回到陆地上,直到她终于将自己重重地撞在栏杆上。
这自然不可能是薇洛第一次坐船、第一次来到海洋中,可每次在船上这么看着它,她都觉得它庞大得让人害怕,它想要吞噬掉如此渺小的她该是多么简单啊……
她刚刚跑得实在太急了,如今停下来了,缺氧的感觉令她止不住地大口喘息,胸腔猛烈的起伏使得肋骨都被紧身胸衣顶得疼痛不已,腿也在发软,她没有晕过去都是奇迹,但她看着逐渐遥远的陆地,还是控制不住地踩着栏杆爬了上去。
“你干什么?下来!”
阿莱西奥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十分焦急。
一条腿都已经翻了过去的薇洛猛地转过了头,愣愣地看着一路追上来的阿莱西奥越来越近,直到与她已是仅剩下四五英尺的距离,才连忙开口道:“不许过来,你过来我立刻跳下去。”
阿莱西奥只得停下了脚步。
他皱着眉望着她,那个模样仿佛正头疼得不行。
“天呐,你不要再胡闹了,那很危险,你难道以为大海是什么小池塘吗?”
就算真是小池塘,也不能随便跳啊。
闻言,随着船身晃动摇摇欲坠的薇洛本能地又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的海水,心里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怵,攥着栏杆的手也更用力了。
她红了眼圈道:“可你不肯让我回去,我不想和你呆在一起,你们这些人都太可怕了,你们随便绑架人,还不愿意稍微认真地听听我说的话,既然如此,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试试看我能不能够独自游回去。”
“别说这种蠢话,你明明就很清楚你是游不回去的,你这纯粹就是在自杀,你准备要下地狱吗?”
听到地狱一词,薇洛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是的,她非常清楚她根本游不回去,她肯定会死在海里,她会因自杀下地狱,上帝没有授予基督徒自杀的权利,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就像阿莱西奥曾跟她说起十诫中的不可杀人,难道她还可以把自己排除在人之外吗?
她压根就不想死,她今年才二十岁,才刚刚走入社交界,开展她多姿多彩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会想死?
可是她现在实在太迷茫了太无助了,她已经没有更多办法了,她不能不这么做,不,她是必须这么做。
她是如此害怕,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害怕刺骨的海水那无尽的冷,也害怕自己终将跳进去,然后迎接她的就是地狱的硫磺与烈火,可是此时此刻,她更不甘愿的就是乖乖地下去,接受她如此可悲的命运。
她该怎么去忍受这些意大利人?
她想,她势必无法上天堂了。圣彼得该如何向这样的她敞开天国大门呢?
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她自找的。是她为了一己私欲,违背父亲,拉着女仆一起编造谎言,才会遇上了这些人,导致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
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
她想起这段经文,一颗心又重新坚定起来:“我已经上不了天堂了。”
“为什么?因为贞洁?还是其他的乱七八糟的?”阿莱西奥的眉头越皱越深,“你的观念未免太过腐朽了。”
“如果说现在一定要有个人感到羞耻感到有罪,我以为那个人该是我才对,你觉得有罪做什么?而且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论做错了什么事都还可以通过告解来赎罪,唯独自杀那是一丝余地也不给自己留,是一定会下地狱的重罪。清醒一点,你本来一点罪过都没有,现在却准备白白地给自己增添一桩真正的罪孽,还是这种不可挽回的罪。想想圣奥古斯丁怎么看待卢克莱西亚的,效仿她可太愚蠢了。”
说到卢克莱西亚的故事,阿莱西奥也觉得他一不小心自我贬低得有点过头了,他当然还不至于此,但现在这情形,他只能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她发热的头脑能冷一冷,别继续犯蠢。
薇洛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在那振振有词的他,竟会向她承认自己确实有地方做错了,他不是特别的理所当然吗?
“如果我同意下来,你会答应让我回家去吗?”她心头松动,试探着问他。
阿莱西奥犹豫了一瞬,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向她实话实说:“暂时不会,但也只是暂时而已,这是真的。”
他可真希望自己可以继续撒谎,但她此时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他的怜爱之情让他做不到这一点。
这完全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上了贼船哪里还能走,薇洛早已经猜到了,但这个问题她是必须要问的,只是不知为何,当她真的听到了他亲口说出的答案,她仍是感到一阵心酸。
她沉默地抓着栏杆流着泪,长裙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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