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已死去十二年,这时恐惧开始离她而去了。刚才她缩起了双腿,可是现在她将腿放回原处,伸开了它们。她这么做时,她的一块碎梦又出现了——爸爸的小姑娘,用薄荷露牌口红涂在她的胸前。
“好的,来吧。”她对那形体说。她的声音有点嘶哑,却沉稳。“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是吗?那么,来吧。无论如何,我怎么能阻挡住你呢?”
只要答应我事后解开我的手铐。答应我,为我开锁,让我走。
那身形不做任何形式的回答,只是站在那棍似的树影与梦幻般的月色下,朝她咧着嘴,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1——12——12,梳妆台上的钟指示着,似乎暗示时间流逝的整个概念是个错觉,时间事实上已完全凝固),杰西想,也许她一开始是对的,这里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和她在一起。她开始觉得自己像个风标,处于那种恶作剧般跳跃腾挪的大风的股掌之中。在一场大雷雨或龙卷风之前,有时会刮这种风的。
你爸爸不可能死而复生。
伯林格姆太太说。她竭力稳住声音,却悲哀地没能做到。尽管如此,杰西仍向她的努力致以敬意。不管发生什么事,太太仍然坚守在那里,不断给她出主意。
这不是恐怖片,也不是弱光层的片断,杰西,这是真实的生活。
可是她的另一部分——这一部分也许是她头脑里一些真正的不明者的声音之家,并不是潜意识在她有意识的头脑某处搭建窃听装置,这个东西像个荒谬的(也许是超自然的)影子拖曳在逻辑的脚跟后面。这个声音坚持认为事情在黑暗中起了变化。它说,当一个人独自待在黑暗中时,事情尤其会起变化。在这种时候,装有想象力的箱子上的锁便会脱落,任何事——任何一些事也许都会被释放出来。
它可能是你的爸爸。
她身上十分陌生的这一部分低语道。杰西打着寒颤把它认做是混合着疯狂与理智的声音。
可能是的,决不要怀疑。光天化日下,人们几乎总是安全的,不会受到鬼怪幽灵或刚死之人的侵扰。在夜晚如果和别的人在一起时,通常也是安全的。可是当一个人独自待在黑暗中时,所有赌注全完,一切都变了。独自待在黑暗中的男男女女们就像是一扇扇敞开的门,杰西,要是他们大吼或尖叫救命,天知道有些什么样可怕的东西会回答?
在他们孤寂地走向死亡的时候,谁知道他们看到了些什么呢?有些人不管在他们的死亡证明上写的是什么字样,他们也许死于恐惧,这是不是非常难以使人相信?
“我不相信那一点。”她语调含混、声音发抖地说。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努力表明她其实并没有感到的坚定。“你不是我爸爸!我看你不是任何人!我想,你只是月光造出来的东西!”
仿佛回答她的话,那形体以一种鞠躬的姿势讥讽似地朝前倾来。有一会儿,它的脸——这张脸太真实了,无法怀疑——从影子中凸现出来。惨淡的月光透过天窗将它的五官抹上了艳丽的金色,杰西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尖叫。这不是她的父亲,她在来访者的脸上看到的是邪恶与疯狂,相比之下,即便爸爸在冰冷的棺材里已躺了十二年,她也会欢迎她爸爸的。此刻,那双眼窝深深的眼睛闪着可怕的光在看着她,眼眶发红,密布着一圈皱纹。嘴唇向上扭曲着,嘴巴咧开了,露出变了色的日齿和参差不齐的犬牙,这些牙似乎差不多和那野狗的尖牙一样长。
黑暗中它的一只白手提起了它脚边的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她一半看见、一半凭直觉发现过。开始她以为它从小屋里拿了杰罗德的公文包,杰罗德在这里时将小屋用做书房。
可是当它将盒子形状的东西提到光线下时,她看到它比杰罗德的公文包大得多,也旧得多。看上去它就像那种旅行推销员曾经携带的样品箱。
“求求你了。”她无力地、气喘吁吁地低声说道“不管你是谁,请别伤害我。如果你不想放我就不放开我,这没关系,可是请你别伤害我。”
嘴咧得更大了,她在嘴的深处看到了微小的闪光——显然,她的来访者镶有金牙,或用金子补过牙,就像杰罗德那样。它似乎在无声地发笑,仿佛她的恐怖使它满足。然后它的长手指就去打开箱子的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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