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是乡下人,很不懂富贵男女的事情,听小安言中颇有辛酸,便识趣地不多问了。
然而小安并没说中,年三十下午,梅先生还是过来打个晃。
彼时,方晴与小安正包饺子。依照小安的意思,包什么饺子,那么费事,街口那家俄国人开的面包店没有打烊,买只蛋糕垫补垫补就算了——小安和方晴都爱甜食。
然方晴是守旧派,哄小安道,“你一定要尝尝我做的饺子,吃过一回你得天天求着我包。”
方晴剁馅儿和面,小安也插手帮忙。
小安也会做道菜,且品相味道都不坏,但真论做家常面食就不行了,主要是速度慢——没办法,手生。方晴知道缘故,大家小姐平时哪要做饭,这会的道菜想来是淑女教程的一部分。
方晴却是做惯了的,动作轻巧娴熟。小安看方晴含笑微垂的脸,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人不知遭遇了什么。再想想自己,不由得一声叹息。
这时听到门铃声。
梅先生这次没带什么奇怪的伴手礼,倒是带了个听差,听差搬着摞起来比他头还高的年货。
小安把这些盒子袋子一个个拆开来看,不过是各色干货、干鲜果子、糕点、糖果、洋酒之类,甚至还有一包下酒的猪头肉!
“哈哈,我最喜欢猪鼻子,有猪鼻子那一块吗?”小安笑问。
正乐呵着呢,突然愣住,最底下的箱子拆开赫然是一盆含苞欲放的牡丹!小安做个无奈的怪样,笑嘻嘻地先把花祖宗摆出来。
梅先生喝着方晴泡的红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小安折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小安道,“你过来。”
“弄什么鬼?”
梅先生瞪她一眼,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是个蓝宝石坠子的项链。
小安笑嘻嘻地背过身让他给戴上,自己拿着坠子看一眼,又看看梅先生和方晴,“好看吗?”
方晴停下擀皮儿的手,略端详,“好看,显得脸白。”
梅先生却皱眉笑道,“怎么好像脖子短了呢?”挨了小安一肘子。
梅先生笑着拿起大衣帽子,跟小安说“我走了”,又跟方晴再次说了“新年快乐”,便出门去了。
小安把玩着那个项链坠子,笑着摇摇头。
梅先生带来的年货还没收拾好,又有人敲门,是臧嫂并一个男仆打扮的,也提了大包小包的年货。
“家里惦记大小姐,打发我给大小姐送些年货。”
“是老爷,还是二太太?”小安拈出最上面一个袋子里面的年糖来吃。
“是二太太,老爷想必也是知道的。”
小安“嗯”一声,把糖纸扔了,拍拍手。
臧嫂看着小安的脸色,小心地劝,“大小姐,过年还是要团团圆圆的,你……”
小安摆摆手,进了里面屋子。
方晴虽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听这话头儿也能猜出一二分,连忙道,“难为你们大老远拿过来。”又走去包了两个红包——家里并没有现成的红包袋,于是便用写春联剩下的红纸现折了两个,每个里面放了两块钱。
臧嫂谢了赏,帮着归置完年货,还想帮着包饺子。
小安从屋里出来,脸色恢复了些,“知道你们节下都忙,快回去吧。我们俩自己鼓捣倒是有意思。”
臧嫂笑道,“既然大小姐和方小姐要自己做,那我就从命了。可惜不能讨一碗小姐们亲手包的饺子吃。”
方晴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那先在这儿谢二位小姐了。”
方晴在楼梯间目送臧嫂他们离开,转身进来,看小安正发呆,方晴没说什么,自己去包饺子。
“不知你前年的时候看没看这么一个新闻,”小安幽幽地开口,“有个狼心狗肺的姑娘为着个比她大十几岁有家室的男人,气病了父亲,气死了母亲。当时很多报纸都登了的。”
方晴当然能猜到这姑娘是谁,却又实在不愿相信。
“我从十五岁就喜欢他,觉得他睿智、旷达、勇敢、坚毅、儒雅,简直具备男人应该具有的所有气质。后来,这点心思渐渐变成一种执念。为了他,我拒绝了门当户对的亲事,并跟父母坦白。妈又哭又骂,爸把我锁在家里,我闹着绝食,”小安摇头苦笑,“我觉得自己伟大得不得了,为了自由,为了爱情。爸威胁要断绝父女关系,我就真地拉着个皮箱走出家门。”
方晴目瞪口呆,现代的王宝钏?
“妈有心脏病,我走后,她埋怨爸,跟他大吵了一架,竟然病发……”小安哽咽起来。
方晴走过去搂住小安。
“那时候真是恨不得自杀谢罪。”
“我们乡下有句话叫‘先造死,后造生’,生死都是命数……”方晴轻声道。失母之痛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平复。
过了好一阵,小安才平缓了情绪,用细纸拧鼻涕,眼睛鼻子都红红的,显得特别可怜。
小安没说与那男人最后如何,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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