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下跪,虽想当场叫嚣一番,但碍着花如雪的面子,一时也不敢开口。
完颜雍细细打量他,唇边掠起一丝笑意,手指在袖中摩挲,狠捻着无辜的底衬“你叫苇八?”
“是。”苇八垂眼,沉静回答。
“你可知朕是何人?”
“您是皇上。”
“那么”乍然抽出合拢在袖中的双手,完颜雍挥手重拍,抓住座椅扶手的龙头“是皇上大,还是宫主大?”没人料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诡异的问题。
“自然是皇上大。”一丝愕然之后,苇八随即回答。
“你进这帐内,先向你家宫主行礼,才向我行礼。难道不懂进退礼法?”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完颜雍的眸中泄出一丝残月般的冷意。
“皇上是万民天子,却不是苇八的主人。”
简直冷淡的一句话语毕,惊起满帐一片抽气。
花如雪漾起一丝苦笑,更多却是早有预料的纵容。
“既然如此,为何刚刚你不救你家宫主,却来救朕?”
完颜雍眸中闪烁一片好奇。其余人等却无不是敛声屏气,只盼这小子不要再胡言乱语惹得龙颜震怒害他们无辜受累。
苇八垂眼,眉睫浓密,眼睑处,洒下一片淡淡郁悒。望着他那毫无表情的侧脸,花如雪想,被遮掩的或许不是深深的眸色,而是这个男子难以看透看懂的心
“宫主有令,要苇八护驾。苇八只是听宫主的话,如此而已。”
“即使这命令会使她受伤甚至死亡?”盯着他的脸,完颜雍饶有兴趣。
沉默片刻,苇八抬起头,蓦然睁大的眼中,尽是他人无法解读的信息。
“一个下人没有必要揣测命令之后的含义。”他说“对苇八而言,只有说出口的话语,才代表主人的意图与苇八必须去做的事。”
“你这人倒真是有趣。”完颜雍瞪他半晌,忽然大笑“那又为何见了朕却不下跪行礼。难道不怕给你家宫主惹是生非?”
“男儿膝下有黄金。纵然天地广袤,苇八亦只能向一人下跪。但那个人”他眉梢一扬“并不是您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变色。
那衣裳简淡神情漠然的男子并没有露出特别倔傲的神情,但他看似无波的眼眸深处,却埋藏一种令人想要将之折服的火种。因他的不屈、他的固执、他醒目却不张扬的特质,而越发想要改变他、得到他、拥有他
望着苇八,花如雪想:这是个会让人无端想要征服的男人。
而显然,会这样想的,不只是她。
花如雪淡然瞥向龙椅上的王者,后者没有生气,只是更加兴味盎然地看着苇八。
“如雪。”完颜雍忽然侧头向她看来“把你这名侍卫送我如何。朕身边显然需要一个能听得懂朕命令的人啊。”
霎时,四周侍卫的脸色又是一变。
皇上今日大赞苇八,其实就是在给他们难看。他们心知肚明,今日护驾失利。此刻只好把万般忧怨惧怕化为嫉妒的利刃射向苇八,用目光将他撕成碎片千刀万剐。
“属下说了。”花如雪微笑得淡定“水月宫是皇上的,如雪也是皇上的。如雪的人,本就是皇上的人。若是皇上一句话,水月宫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何须刻意区分什么。除非皇上认定如雪另有私心,否则就不必在意这一人一物一事。”
“说得好啊。”完颜雍无奈地轻抚唇角“这样说来,朕倒是不方便硬向你讨要了。只是今日此人救驾有功,朕若不赏,岂非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花如雪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地望了眼苇八。万般深意幽浅流光,尽在垂眸一刹。
完颜雍转向苇八,问:“你既傲骨铮铮,怎甘与人为仆?今日你护驾有功,是朕的恩人。朕可赐你官爵之位,自行独立。”
苇八径直回拒:“在下江湖出身,不识抬举。混迹官场,于我不合。”
“那么就赐你黄金千锭,以彰你今日之功!”
“苇八另有一请,不知可不可以说?”
“哦?”完颜雍一怔,随即笑道:“但讲无妨。”
“苇八的愿望,只是像现在一样,待在宫主身边。”那散发的男子抬起头,目光一片清毅“苇八,不愿入宫。现在不愿,以后,也不愿。”
怔忡片刻后,完颜雍大笑出声“如雪、如雪,你这手下当真有趣。旁人进你水月宫,无非不是绕弯走路想要闯进仕途。此人却真是、真是真是无法形容!”
完颜雍像发现一桩趣事,笑声不断,间或用暧昧的眼光在苇八与花如雪之间来回梭巡。大帐之内紧张的气压早已消于无形。众侍卫松了口气的同时,花如雪漾起一丝微笑,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厢浑然不觉傲立其间的卓越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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