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照在塞利尼的身上,暖和的阳光就像她的体温,视线渐渐由模糊到清晰。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垠。
他又在这儿睡着了。
他最近似乎变得跟乌伦一样嗜睡。
那天去过木屋后,他发现了艾比的“秘密”。之前的困惑找到了答案,仿佛那块一直压在他心头的石头被移开了。她想要回到她的世界,去完成那个在船头挂上旗帜的梦想。所以她欺骗他,伤害他,只为找到机会逃出这座岛。
他从未想过将她困在这儿,他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他可以带她去别的地方,或者一起生活在海底。可那似乎并不是她想要的。
他唯一感到慰藉的是,在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里,还有那么一两句的真心话。
不过即使找到了答案,也不意味着什么。艾比是彻底地离开他了。塞利尼试着像乌伦说的那样,忘掉她,回到他以前的生活。
但他却发现这件事是如此的困难。时间变得漫长又难捱,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忍受得了在海底的沙地上直挺挺地躺上个几天。生活里除了捕猎进食,就是无意义地在海里游荡。
他又回到了这座小岛,去到曾经和艾比一起待过的地方,静静坐着。好像回到了艾比还在这儿的时候,那一幕幕还在他的眼前,但现在想听到她那些欺骗他的话也听不到了。
塞利尼经常在那个木板桥上坐着,在岸边的沙滩上,还有那个空旷的幽静的水潭边。不知不觉就会睡着,然后就会重新见到他和艾比在一起的时光。乌伦说这叫做梦,心里思念着什么,就会梦到什么。
他开始喜欢上了做梦,梦里出现最多的是他们感情最好的那阵子,艾比会纵容地答应他很多请求,他们在许多不同的地方交配,她说着让他心跳加快的情话,一切都是那么好。不过美妙的梦境最后总是以他们分开的那晚收束。这种甜蜜与痛苦交织的感受令他舍不得放下,并逐渐上瘾。
塞利尼揉揉眼睛,看向天边的落日。以前她会陪他一起看,现在只有他一个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木板桥上。他从前十分可怜那个渔夫独自一人坐在桥边看落日,好奇他一个人在那儿会想什么。
现在轮到他了,塞利尼的脑袋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想着,艾比现在在干什么,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奈何他对人类世界的了解有限,就像他想象不到她那时教给他的那些物品的词语,他也想不出她的现状。
忽然想到了什么,记起今天还有一件事。手撑着木板边,滑落进水里,修长灵活的鱼尾轻摆起来,塞利尼朝向一个方向游去。银白飘逸的长发在水中摇曳拂动,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际。
塞利尼来到一处大小礁石错落的碎石滩,这正是当时艾比将他绑着的地方。她在这里将他的尾巴划破,说出那些令他心碎的话,也是在这儿,她给他戴上花环,说她爱他。
他露出水面,倾身爬上碎石堆,开始循着记忆在四处翻找。黑色的碎石被海浪冲刷着打磨得光滑油亮,一些巨大的礁石上有密布的空隙气孔,还有近海的一面附着许多细小贝壳和浮藻。
最后在一个石头缝隙里找到了他要寻找的东西,他已经来这儿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今天他运气不错,谢天谢地没有像那血红珊瑚一样被海浪冲走。
塞利尼用指腹抹去那枚银戒上沾到的沙粒,用左手执起那枚纤细的戒指,戴在自己的右手上,无名指有些紧,他只好戴在小指上。
塞利尼伸出手,看着手上那两枚成对的戒指。他手上原本那枚孤零零的戒指终于有了伴儿,可一想到戒指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他唇边的笑意还没有弯起就消散,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睛。
夜幕降临,海岛被寂静笼罩。
塞利尼如往常一样,回到他现在的居所,那个当初他和艾比第一次见面的临海溶洞,也是在这儿,他将第一次逃跑的艾比关在这里。
“如果我也是人鱼,那我肯定得狠狠收拾你,然后马上跑掉,跑得远远的。”
“因为我猜……没有哪只雌性人鱼,会忍受雄性将她抓起来关到洞穴里吧?”
她之前在海底时跟他说的玩笑话原来是她给他说的真心话,她的爱是真的,她对他的恨也是真的。
现在这个洞和之前有了一些不同,溶洞里有许多零零散散的石块和木头,一边还散落着几个人类的金属工具,那是他从艾比的小屋里找到的。平坦的地上摆放着数个雕刻得粗糙的石块和木块,但隐隐能看出形状。
他需要一些东西来打发漫长的白日时光,如果只是静坐在外面,也许他会被那些回忆和孤独侵蚀掉。艾比给他刻了一条小鱼,那他也学着做个东西送给她吧。
乌伦那天来看他,发现他不再整日枯坐,而开始碰这些人类的玩意儿时,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气愤,而是无可奈何地问他:
“塞利尼,你觉得她还会回来吗?”
“她不会回来。”他坐在水边,尾巴垂在水中,用刻刀笨拙地在那截干木头上划刻着,神色平静,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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