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同伴轻笑一声:“能长这么张脸,也不容易。”
人文领域的学术圈是个很畸形的存在:只要你山头拜得够好,自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论文和会议把你捧上去,但这个领域的学者又普遍傲气,都认为只有自己做的东西才是独一无二价值顶尖的。文无第一,这种生态可能是合理的,但为了维持这种生态,他们必须熟练掌握攻讦的手段,而不是一篇一篇看完对方的论文。
于是,你居职过高,人脉太盛,乃至厚薄家业,谈吐姿容,都会成为你对学术不够真诚的理由。
男人撇了一下嘴:“是不容易,长得这么帅,肯定天天得防着女学——”男人愣了一下,立马笑出一脸热情:“啊,梅老师,你看我这没长眼的,这次您也赏脸参加了?”
梅黄溪冷笑,转身就走:“确实是个没长眼的。”
男人一噎,困扰地挠了挠头,问同伴:“不是,我哪里惹到他了?”
这梅黄溪当年在山大的时候还勉强算个人物,现在都退休那么多年了,还动不动就发脾气甩脸子呢?
“……你不知道啊?”
“什么?”
“那人叫梅楷,你猜他跟梅黄溪是什么关系?”同伴有点无语,“你说人小门小户,人可不得跟你生气?”
“……”
男人僵住一张脸,声音都有点变调了:“梅楷是梅黄溪的儿子?!不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同伴叹了口气,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向了饭厅。
饭厅里摆着一张张大圆桌,老师们依着熟面孔团团围坐,觥筹交错迎来送往,聊得热火朝天。
而最前方王权礼这一桌,此刻气氛有点僵硬。
“他从来不喝酒的,您就别劝他了,”宁昭同看着对面脸色涨红的男人,还是开了口,帮韩非推掉,“灌醉了你们又不伺候,全让我受折腾了。”
一句话出,桌上人都笑,气氛缓和不少,男人也连忙开着玩笑认错。韩非没怎么受这点插曲影响,还是神色淡淡的模样,只是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指腹磨过她的指尖。
宁昭同和韩非都不大喜欢在外面合餐,刚开饭的时候宁昭同用公筷夹了两碗放到面前,酒过叁巡了还剩了两块,留着免得太失礼。
王权礼看见了,给韩非夹了一块烤鸭,嘱咐道:“来北京要吃烤鸭,尝尝吧。”
尝尝。
韩非看着碗里凉掉的片皮烤鸭,凝固的油脂上沾着一根葱丝,很轻地颦了一下眉。
王权礼看他不动,笑道:“怎么,嫌弃老头子?公筷夹的,吃吧。”
嫌弃。
看宁昭同要说什么,韩非压住她的手背,提起筷子:“您说笑了。前些日子去医院待了几天,医嘱少食荤腥,近来都不太碰了。”
王权礼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道:“你这个年纪,能有什么大毛病?该吃就要吃,到我这个年纪,想吃也吃不了了。”
韩非将烤鸭迭了迭,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很轻,很久才吞咽下去。
王权礼一下子笑得特别开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非垂眸,端过宁昭同递来的热汤,缓缓地饮了一口,压下一点不适。
宁昭同低头,捏了一下他的手指,眼里神色沉沉。
一桌子或功成名就或前途无量的晚辈,王权礼很开心,宴到末尾主动提了一下杯子,表达了一番很有水平的期许。隔壁桌听见了也都跟着站起来,很是捧了几句,紧接着整个大厅都站起来了。
王权礼哈哈一笑,努力扬声:“那这杯酒,就祝我们古典学年会越办越好,祝我们中国哲学能蓬勃发展!”
“好!”
“干杯!”
“继往开来!推陈出新!”
……
一杯酒过,各人齐齐落座,王权礼邀着韩非的肩膀,笑得很亲稔:“来,然也,我要跟你单独喝一杯。”
桌上气氛一顿,刚才劝韩非酒的男人脸色微微一尬。
韩非按下喉中叹息,端起茶杯:“晚辈以茶代酒,祝先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王权礼退开一点,略有不满,直接给他斟了一杯递过来:“其他酒就算了,这一杯总要喝。我都九十多了,亲自给你倒酒,你要给我个面子的。”
面子。
韩非挡住那只干枯嶙峋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先生,我不喝酒。”
王权礼神色闪烁了一下,察觉到周遭喧闹逐渐落下:“一杯也不肯喝吗?”
韩非有些厌倦这样的把戏,甚至都没有再回复他,手上用了一点力,直接把酒杯推了回去。
厅内静了下来,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王权礼哑着嗓子笑了两声:“哈哈,你不肯给我当学生就算了,竟然连杯酒也不肯跟我喝。这该说什么,是人走茶凉,还是老朽自视甚高了?”
梅黄溪坐不住了,这话要按在梅楷头上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他站起身来,正要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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