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嫽一愣,气急地叫了一声马姊姊。马秋练躲着往前跑,两人打闹着来到凉亭。
樊嫽举目四望,凉亭视野开阔,亭下碧波荡漾,远山青黛,夏风习习。
两人坐定,马秋练问樊嫽道:“你可记得当年张俊泄省中密语案?”
樊嫽回道:“当然记得,前司空袁敞自杀,张俊等人流放岭南,恐怕很难再回京师。”
马秋练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前车之鉴要牢记在心里,若是你我二人卷入泄密案,只怕比张俊等人的处罚还要严重。”
樊嫽想了想,郑重地点头。相比于尚书郎的张俊,樊嫽等人接触的事情更加核心。她们甚至比一些朝中大臣还清楚皇太后的心中所想。
马秋练道:“咱们的主子是皇太后,只要把这个位置摆正,基本上都没什么大事。皇太后仁善不会亏待我们。但若是位置摆不正,就……”
马秋练给了樊嫽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樊嫽立马道:“我时刻牢记着呢,满心满眼都是陛下。”
马秋练颔首,道:“这就对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陛下让你知道的,你不知道会给你说明白。陛下不让你知道的,即便知道也当不知道。所以听到什么话,不用惊讶,权当自己就是殿中的一盆盆景。”
樊嫽深吸一口气,心中仍然充满
了疑惑,但她将这些疑惑压在心底,向马秋练道谢。
马秋练起身,摆手道:“樊妹妹不用客气,咱们都是女史,理当守望相助。时间不早,咱们回去吃饭。这个时候想必陛下圣上已经商讨完事情,早日处理完奏表,咱们早一些休息。”
樊嫽跟在马秋练后面往外走,她突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张口道:“圣上……”
马秋练转头,食指树在粉色的唇边,嘘了一声,道:“圣上不是普通人。”
马秋练的父亲马融是帝师,每每说起皇帝都赞不绝口。能让她阿父这样的聪明人称赞的人又岂是普通人?
樊嫽闻言,用发凉的手拍拍额头,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道:“我知道。我保密。”
马秋练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拉着樊嫽的手回崇德殿偏殿用饭。
两位女史出去后,刘隆和母后的谈话随意起来,也更加直白。
“我还以为还要再等两年,下面才会反对,没想到现在就爆出来了。”刘隆有些郁闷。
邓绥道:“人家又不是傻子,孝廉今年录取五十人,儒生不到一半,刀子就搁他们脖子上了,现在不反抗什么时候反抗。”
刘隆唉了一声,道:“孝廉考试施行几年了,录取的标准已经降到最低,录取率哪里低了,这些人不要睁着眼睛乱说。”
“考不上孝廉要找找他们自己的原因,有没有认真学经学?”
话音刚落,邓绥疑惑地看着刘隆,道:“你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刘隆闻言嘿嘿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母后,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邓绥道:“挚公现在在雒阳。”闻言,刘隆的眼睛亮起来。
连着几天,关于请废孝廉考核的奏表如雪花一样飞到邓绥的桌案上。
崇德殿展开了几场争辩,尚书令和尚书仆射左雄舌战群雄,没有落入下风。
不过刘隆都不在,对此引以为憾。
“大汉的朝臣会群殴吗?”刘隆悄悄问江平。
江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正色道:“群臣在殿上互殴,乃是御前失仪对圣上不敬,免官下狱都不为过。”
刘隆想起了现在的皇权,点了点头。
东汉最著名的是外戚和宦官,外戚宦官强盛的时代都是皇权鼎盛的时候。外戚(宦官)依附皇权而存在,他们掌权是皇权的旁落,而非皇权的低落。
刘隆很快见识到了东汉大臣的嘴仗。请废孝廉考试的奏表一直留中不发,尚书台又全力支持孝廉考试,这些大臣心中焦急,就在朝堂各陈理由,打起嘴上功夫来。
“察举孝廉乃是祖宗旧制,现在尚书台违背祖制,操弄权术,置良才不用,仅靠一日之功就取人,实在可笑!”
“往昔郡国每年举荐孝廉约莫二三百人,自从考核后,只录取几十人,甚至数十郡国连续三年未有孝廉出现。长此以往只怕民心不稳,恐有变数。请陛下圣上三思啊!”
“考核的标准就放在那里了,这些孝廉学识浅薄通不过考核,与考试与什么关系?他们若是有真才实学,那些试题对他们而言易如反掌。”
“各位也别在太后圣上面前装委屈,你们自己看看那些考生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郁郁乎文哉’写成‘都都平丈我’,孔子听了都惭愧有这样的徒子徒孙,还当孝廉为天下楷模呢,不如回去种粟米。”
“你……你……孝廉乃是取孝子廉吏,岂可因文而废人?本为取德为天下楷模,但最后以文取人,岂非本末倒置,缘木求鱼?”
“此言差矣,纵观朝堂诸公,名闻天下者文必达,如杨公、李公、虞公、挚公、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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