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冬青?”端阳一下念出了他的名字,有些不敢相信。
葛冬青看起来不过二十,医术经验应该不足才对,且葛仙翁也有八九十岁了,她以为他的弟子应该是个年纪再大些的人。
“正是他,”虞括轻声与端阳讲,“不瞒你说,我当时见到葛大夫也不相信呢。不过现在我家老爷子的失眠之症他都帮忙调理好了。”
“那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端阳与虞括聊了好一会儿葛冬青的事,直到天色已晚,秦异准备告辞。见势,端阳也起身,与秦一起离开,邀他一同乘车相送。
车上,只剩下端阳与秦异,一时竟无话可说。
彼此的沉默让空气变得沉重,端阳哽咽难言,却不得不开口,“今日,阿翊……”
不等她说完,秦异截断道:“今日异与九公子玩笑,反而害公主受伤,异心中难安,还望公主见谅。”
“阿翊今日差点伤了公子,公子不必如此。”今日之情境,历历在目,分明是赵翊生出的事端,秦异竟然还为赵翊开脱。
他摇头解释:“那一剑看起来凶猛,实则力匀可收,确实是玩闹。”
他越这样说,她越愧疚。
端阳低头,“我会亲自带他给公子负荆请罪的。”
“公主,有很多事,越勉强越不随人意,少年的心思更是如此,”秦异宽慰道,“不如任其自然,异也不在乎这些。”
她已经勉强赵翊道过一次歉,并没有改变什么,甚至让赵翊对秦异的讨厌更上一重。没有真心,谢罪千次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又出什么事,反而三个人不愉快。
长吁短叹一路,端阳精神倦怠。才回宫,就有六英夫人身边的侍女绿蒲过来传话:王上听说了九公子剑指秦异的事,雷霆大怒,正在训诫九公子。
端阳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赵王处,听见赵王大骂:“寡人念你母妃早亡,对你多有纵容,没想到养成这样的性子!”
赵王来回踱步,怒斥:“你本事了,竟然拿剑指着秦国公子,你怎么不拿剑指着寡人!”
赵翊跪在殿下,不敢抬头。
“你身为公子,有没有想过赵国为什么要和秦国讲和?”赵王深喘了一口气,继续说,“赵国虽强,也难孤力抗秦。你提剑指着秦国公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边塞的将士、赵国的百姓?你作为赵国公子,你手里的剑,应该为赵国开太平,而不是惹杀戮!”
话音未竟,赵王已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摔倒赵翊身上。
端阳从没有见过赵王发这么大气。茶杯一碎,她连忙跪下,劝道:“父王息怒。儿臣也有错,没有及时阻止九弟。”
“你不要为他求情,”赵王看见端阳俯首在地,要她起来,指着赵翊又骂,“你每次犯错,都要你阿姊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出言不逊,你阿姊送这送那,这次你竟然还划伤了你阿姊。你可真是个好弟弟,好儿子!”
赵王越说越气,怒火烧身,竟有些头晕,最后实在是训不动了,坐在王位上,让赵翊去外面罚跪,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起来。
跪在殿下的端阳赶忙上前劝赵王,经过赵翊身边时,轻轻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到外面罚跪。
端阳从宫人手里接过茶,奉到赵王面前,“父王不要气了,气多伤身。”
赵王接过茶喝了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摸了摸端阳的头,长叹一口气,“阿翊若能得你一半懂事也好。”
端阳搂过赵王的手臂,噘了噘嘴说:“阿翊毕竟年少气盛,父王莫气了。”
“你们相差没有两岁,”赵王抖着手比了个“二”,叹气,“我听说你与那个秦异有些私交,阿翊又最听你的话,等过几天你手上的伤好了,你便带着赵翊那小子去请罪吧。”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便由小孩子解决吧。
道歉之事端阳也想了一路,已有些打算,“再过几天,西北牧场的马就该到了,儿臣想送一匹马给秦公子赔礼。”
“都依你所言。”
也不知是不是大动肝火的原因,交代完端阳,赵王就有些累了。端阳一直侍候在侧,直到戌正时赵王入睡才离开。
走出殿门,端阳看见赵翊还跪在殿外,于是走到他面前,问:“跪着疼吗?”莲花青砖,跪一个时辰膝盖就要疼半天,更不要说他从酉初跪到现在。
他没有回答,干着喉咙,反问:“阿姊,你真的受伤了,严重吗?”他刺伤了阿姊,心中之疼远胜膝盖之疼。
“你还知道我是你阿姊。”
“阿姊此话何意?阿姊于我,如师如母。”母妃生他时难产而亡,虽有六英夫人代为抚养,但他与阿姊才是最亲的。
“那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听?早听我的话,好好待秦异,何至于此。”
未曾在赵王面前辩解一句的赵翊此时却反驳:“那一剑,我收得住,我并没有要刺他。”
“可你终究是在羞辱他。”轻视疏远是维持国家的尊严,兵戎相向又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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