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看过,叫得出名字的作品大概不足十分之一,金布罗女士的艺术品鉴课程好歹起了一些作用,我对画作的认识终于没有局限在巡回画派领域了。
除了墙上挂着的,更多的画堆放在墙角吃灰,看上去收藏品的主人——卡斯辛基家族某一个艺术爱好者短暂的爱过它们就抛到一边去了。
我没有拉开窗帘,昏暗的环境里积满尘土,闻不到曾经熟悉的油画颜料味,我也没有兴趣继续与积灰作伴。
很快,我就找到了有趣的新鲜玩意。下一间房内有一面放满 dvd 的木柜,我打开投影仪,将窗帘半拉。
《砂制时镜下的疗养院》、《让娜迪尔曼》、《2001 太空漫游》、《柏林亚历山大广场》···蹲在木柜前仔细翻找各类影片时,门外有仆从推着餐车经过,询问得知正是我的早餐后,我不客气地直接端了进来。
电影开始,广袤浓郁的绿色原野,山川与森林掩映着壮丽的达灵顿府,被现实阶级文化束缚的男主人公压抑着他的自由与爱情,无法得到回应的女主人公远嫁他人,直到多年后,繁华落寞,长日将尽,他仍旧孤身一人。
没人从这场悲剧中幸免,真正的悲剧也许是: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对善的追求,但结果却滋生了对抗和矛盾,至死方休,预示着悲剧宿命的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两个小时,古格罗夫熏火腿,蜂蜜卡蒙贝尔烤鲷鱼,一杯牛奶配着这部缓慢的爱情故事,随着男女主人公的人生走到尽头,早餐也不知不觉一扫而光,仆从收了碗盘,我又重新蹲在木柜前寻找,找了许久还是放弃了,上个世纪的老电影一部就足够。
我活动着有些坚硬的肩膀,踏出房间。照耀的光推开昏暗,刺眼逼迫着我微微闭上眼睛,快到中午了,宫殿却尤为静谧——宴会开至清晨,狂欢的、克制的、享受的、厌烦的、年轻荷尔蒙肆意挥发的、老谋深算筹谋算计的人们正在休整生息,去准备下一场奢靡盛宴。
我从玛莎那里得知这一层有个不大的藏书室,她给我的书都是从那儿取的,我找了几个房间也没有看到,幸运的是,正当我准备去往下一层时,在楼梯旁的最后一间正是找了许久的藏书室。
藏书室的两个套间合并在一起,人为制造出一个庞大的空间,里面入目可及之处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层架高度几乎顶到天花板。我很怀疑这些书架是怎样运送进来。
它们或垂直或平行,挤占了所有地方,多一个矮柜或者书几也放不下。
木架分布很松散,没有整整齐齐的样子,我顺着倾斜摆放的乌木,看到两侧笔直的架子朝中心聚拢,像是繁茂的大树上长出粗壮的枝干,时光与岁月轮转,多如繁星的人类智慧与历史尘埃在薄薄纸张中完成永生。
这里和尼娜昂诺图书馆不同,没有珍贵木材,没有能工巧匠们挖空心思将宗教与艺术,历史与文明镌刻在两米厚的石墙,没有奢华、宏伟、连空气都承载着几个世纪厚重的历史留痕,更别提书籍保存最理想的条件——室内常年室温十八至二十度,湿度百分之六十的精准控温。
可这里与尼娜昂诺又是相似的,悠悠时光被书籍重现,不用穿越时空,就已经回到了过去。
我一头钻进书架之间,像汇入湍急溪流的游鱼,书太多了,不同的文字,不同的语言,纷繁杂乱从眼前跳过,书与书之间没有空隙,放置十分紧凑,如同跳跃的音符,没能在脑海留下一丝涟漪。
指尖摩挲过一本本书的背脊,仿佛越过一座座大山波澜起伏,直到一个奇怪且熟悉的名字跳出来。
《tout seul》
我翻开第一页。
“给你辽阔的世界和勇气”
恍惚间,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坠落。
chapter164 糖果(一)
当阳光从圆弧的玻璃窗倾泻进来,清透的光芒跳跃在尘埃中,充盈着温暖的生命力。
我紧靠着书架坐在地毯上,看着阳光顺着地毯表面规则对称的花纹爬上来,直到漫上脚尖。身旁堆叠四五本书,膝盖上摊开着一本书,我翻过一页又一页,始终看不进去。
没有文字能战胜那句话,我徒劳地擦干泪水,即使如同刀割的痛苦越来越剧烈,它也许正在凌迟我的心脏,谁知道呢?我粗鲁地抹去重新涌出来的眼泪。
我索性将头埋进膝盖里,手指沿着膝盖向下直到大腿上以前受伤的地方,然后用力,像撕咬猎物的野兽,疼痛使我忍不住小声抽气。我习惯用疼痛对抗疼痛,性质不同的两种痛苦存在于同一受体,它们会相互对撞,相互抵消。
痛苦相互消耗的过程无疑是场折磨,it works起作用了,慢慢地,内心深处的酷刑终于停歇,我缓缓放松僵硬的手指,擦掉挂在下巴上的最后一滴眼泪。
我侧着脑袋靠在书架上,坚固的书架当然谈不上舒适,可我觉得很平静,纸张油墨和皮质特殊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躲在清亮的阳光里,我昏昏欲睡。
无边的静谧到达极致,滋生出一种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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