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毅。”
中年人神态恭谨:“我家老爷想请沈司正喝茶。”
沈毅想了想,问道:“你家老爷是?”
“季明先生。”
范俢字季明。
沈毅愣了愣,然后哑然一笑:“果然是范侍郎。”
他没有犹豫,背负双手,迈步朝着范侍郎的轿子走去,走到轿子前后,沈毅没有拱手行礼,只是淡淡的说道:“范侍郎还真是消息灵通,连沈某提前从邸报司回来都能知道。”
轿子里,一位头发花白,脸色有些憔悴的中年人矮身走了下来。
短短几天时间,这位曾经的刑部侍郎,白头发似乎多了许多。
范俢默默叹了口气,自嘲一笑:“人走茶凉,范某现在还有什么消息灵通可言?”
他说的是江都话,而不是建康官话。
两个人都是江都本地人,可以说是乡音亲切了。
他指了指沈家的大门,默默说道:“范某在这里,等了沈司正一个多时辰了。”
沈毅有些惊讶。
“侍郎大人,如果我不提前回来,可是要日落时分才放班的。”
范俢神色坦然:“本来就是准备等到日落的。”
沈毅笑了。
“胡同口有处茶馆,卖的是咱们江都的茶水,范侍郎不嫌弃的话,咱们去坐一坐?”
“嗯。”
范俢低眉道:“司正带罢。”
很快,一老一少两个江都人,在临街的一家茶馆落座,小二很快上了茶水,范侍郎低头喝了口茶水之后,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然后低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沈司正,你我都是江都人,是正经的同乡,按照朝廷里的成例,你我本应该在朝堂上守望相助,互相帮扶的。”
沈毅也低头抿了口茶水。
“如果能有范侍郎这么个前辈照顾,沈某自然是欣喜不已的,只可惜……”
沈毅淡然一笑:“只可惜沈某险些死在了范家手里,所谓同乡之谊,也就无从谈起了罢。”
“陈清一案,范某是后来才知情的。”
范侍郎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觉得有些苍白,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气。
“范某知道,东成与沈司正有旧仇,只要司正点头,范家可以把东成交出来,可以任由司正处理。”
沈毅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范俢低头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江都范氏,在江都共有田产一百二十余顷。”
他看向沈毅,缓缓说道:“其中百顷,都可以转送沈家。”
好家伙,这就是一万亩土地了!
沈毅知道范家在江都势力不小,但是还是第一次知道,范家在江都,竟然经营出了这么多土地!
难怪去查范侍郎,查不出他贪墨的证据,他根本不需要贪墨……
沈毅放下茶盏,说的也是江都话。
“范侍郎的条件呢?”
范俢默默低头。
“事止于东成。”
得胜还朝!
“事止于东成。”
范侍郎这句话,是向沈毅低头认怂了。
但是不是为他自己。
他家境殷实,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为官这么些年,虽然难免依靠了一些范家的人脉财力,但是一个三甲进士能够做到六部侍郎的位置上,说明范俢这个人的能力是绝对没有什么问题的。
甚至沈毅去查这个人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贪墨,或者是官场上的污点。
而且,即便他被贬官成了按察使,那也是正三品省级的官员,掌一省的刑名,怎么着也算是个副级的封疆大吏。
这种级别的人,沈毅威胁不到他。
他是在为江都范家,向沈毅低头。
作为前刑部侍郎,他很清楚,沈毅在查范家。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向来沉稳的范俢,才会急切的对沈毅下手,甚至慌慌张张的派人拿了许复,并且动了刑。
因为范俢很清楚,他没有什么破绽,但是江都范家……
浑身都是破绽。
范家是书香门第,现在除了他范俢之外,大约还有两三个人在朝为官,只不过大多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官,而身为范家的顶梁柱,范俢太知道家里百余顷的土地是怎么来的了!
要知道,十年前的范家虽然也是江都一个大家族,但是家里的土地不会超过五十顷,近十年以来,尤其是他当上刑部侍郎以来,范家的田产,房产以及资产,都在飞速膨胀,膨胀的速度快到了吓人的地步。
这种资产膨胀的速度,当然是不正常的。
因为范俢在刑部,因此范家做起事情来并不会太谨慎,只要稍微去查一查,江都范家那些老爷公子们,估计一个都逃不脱罪责,如果狠一些,估计还会被罚没家产。
到时候……
范侍郎会失去根基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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