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盈川其人最为特殊的,不过是将人的恶意与疯狂贯彻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这人间最为疯狂的狂徒,对着最后的神祇露出了獠牙。
“来啊!希夷!”
狂人的嘶吼,在这一刻仿佛能贯穿高悬于天际的白月。
白飞鸿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梦里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目之所及的一切, 都是荒芜的白。看不到日头,但天色还是渐渐昏暗下来,眼看就要沉入灰白的暮色。
雪下得寂静无声, 带着隆冬冰冷的吐息, 自苍白的天空徐徐落下。
白飞鸿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只觉得很冷, 伤口也很痛。恍惚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某个人背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对了。
她忽然想了起来。
以前, 她也曾经受过一次这样的重伤。
濒临死去, 身陷绝境。
那个时候,有人背着她离开了那个死地。
那个人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们好像都受了不轻的伤,但白飞鸿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是自己的伤势更严重一些。
她的血混着他的血,沿着那人的手臂不断往下流。滴落在雪地之中, 触目惊心的朱红。
对方的青衫早已被血浸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她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可她经脉半废, 灵力微渺, 实在无法把他全部治好, 只能治好那些会要了他命的伤。
按理来说,这个人想要自己一个人走都已经很吃力了。
然而,他仍旧在背着她往前走。
他们是早已没有灵力了, 法器与符箓也在先前的交战中毁光了,只能凭借意志与体力硬撑。
而在他们面前展开的, 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森林。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她从不知道天会黑得这样快, 也不知道夜路竟然会这样长。
长到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体温都快要随着鲜血流尽了。
所以那时候,她贴在那个人的耳边,轻轻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陆迟明。”
说来好笑,那居然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白飞鸿一边觉得好笑,一边用最后的力气,低声对他说了那句“放我下来”。
“你一个人的话……还能离开这……到时候再找人来救我吧……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那是谎言。
作为医修,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在灵府都被洞穿的情况下,回春诀虽然能暂时保住她的性命,但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死亡的到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此刻,在被破开的灵府之中,那点灵气如萤火之光一般散发着微小的暖意,但那不过是风中之烛罢了。随时可能湮没,随时都会断绝。
可她还是希望,至少这个人可以从这个死地里逃出去。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好。
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把她往背上托了托,更大步地往前走。
“我会把你带出去。”
那时,陆迟明这样对她说。
“我不会让你死。”
然后,就像是想要节省力气赶路一样,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背着她闷头往前走。
踉跄的脚步踏在积雪中,发出奇异的声响。每一步都很艰难,每一步都留下鲜血的足印。
但陆迟明真的如他所说,一次也没有把她丢下来过。
趴在男人摇晃的肩头,白飞鸿只感觉到失血的眩晕,于是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沉入了黑暗的世界。
……
……
……
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青碧的山房。
自己正在与一人对坐,手中各执着一枚棋子,面前是一方棋盘,只是棋局下得松松散散,显然两人都没有认真,只是随意打发些时间。
白飞鸿执着黑子,一时有些恍惚。
对了,是这个时候啊。
她听着屋外的松声,忽然想起来了。
因为自己与陆迟明都受了重伤,现下正在不周之山养病。陆家大公子善棋,不时会来她这里,同她手谈几局。
草木的绿意落在窗棂上,打下通透的碧影来,风过影动,似是能将窗外的春意也泼进屋里来一样,叶底黄莺啼啭,令这山房中的寂静更显清幽。
在这幽静之中,陆迟明忽然开口了。
“你说想学剑?”他问道。
“是。”
白飞鸿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羞怯,但仍是坚决地应了下来。
“我想学剑。”前世的自己这样说,“下一次出了这样的事情时,我不想只是站在后面看着。”
若是换做旁人,一定会嘲笑她。
明明根骨都废了,连灵气都没法好好运转,居然还想跟陆家大公子——那位剑道第一的天才学剑。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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