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倒是个稳妥主意,可惜,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
云梦泽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看来有人并不想我们走……他们来了。”
龙的听觉远超常人,仿佛在映证他的话一样,远远的,狂乱的嚎叫传了过来。
书阁长老的面色微微一变:“这是怎么一回事?”
宗慧小和尚听着那渐渐逼近的嚎叫,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我们在阴魔房中发现了返魂香,又在尸体中发现了傀儡蛊。其中虽有活人,但寥寥无几,更为傀儡蛊所控。”他闭了闭眼,“恐怕不只是朱家,这一整座城,大约都已落入阴魔之手。”
中年男子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整座城?”他骇然而笑,“怎么可能,又不是疯了!要是干脆屠了一整座城还好理解一点,用傀儡蛊操纵全城的人,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白飞鸿闭了闭眼,云梦泽则是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魔修哪个不是疯子?他们行事何时是为了什么好处?”他看着那位长老,眼中显出一点锐气来,“比起说这些无聊的闲话,还不如先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理这个状况。”
朱家院门外已传来痛苦的嚎叫,伴随着轰隆轰隆的撞门声,眼见着这些行尸就要突破朱家的防御法阵,闯进这座大宅里来了。
书阁长老面色铁青,他再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到雪山寺佛子面前,伸手扣住他的双肩,神色焦急。
“快开启法阵带我们回书阁吧!”他急急道,“雪山寺的秘术应当能让我们直接回到书阁!阁主也让你在书阁留了印鉴,我们现下先回去搬救兵,这么大的事情光靠我们几个解决不了,还得交给阁主他们定夺!”
雪山寺佛子却摇了摇头,小小的圆脸上写满了不忍,但完全没有开启法阵的意思。
“这是在犹豫什么!”中年男子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你该不会以为就我们几个人能救这一城的人吧!这座城已经没救了!先保住我们自己的命才是要紧!”
“不,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小和尚垂下眼来,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挡住了他黑黝黝的大眼睛,“我们发现的尸体,为什么大多都是自相残杀而死?”
“还能有什么理由!当然是他们被阴魔所控制,你杀我我杀你,于是就——”
书阁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陡然瞪大了。
“看来你终于也想明白了。”云梦泽抬起头,看着血红的天空,“这座城里所有的活人,都是阴魔的人质。”
门外的动静变得越发惨烈,似乎是因为无法突破朱家的防御法阵,推不开大门的行尸们嘶吼声越来越响,肉体一具接一具,一排接一排的撞在大门上,发出沉闷而又可怖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筋骨折断、内脏压碎的闷响。
血肉的臭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云梦泽握着枪身的手无声收紧。
真是好谋划。
他想。
恐怕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阴魔便会下令让整座城的百姓都自相残杀而死。那些混杂在死者中的活人,本可以得救的人,也会因此而死。
若是将这一城的人弃之不顾,无论是门派的声名还是修士的道心都不免会蒙上阴翳,而若是要去处理的话——
他追着白飞鸿的脚步,跃上高楼。
——人未免也太多了。
他望着这片血海,望着被踏成肉泥的凡人们,猛地咬紧牙关。
尸潮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活人混杂在行尸之中,发出不成人声的惨嚎。求救的声音和求死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究竟谁才是生者,谁又是死人。生与死的差异,在这个人造的地狱里变得如此模糊不清。
白飞鸿同样望着这片血海,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拿出青女剑来。
一千,一万,十万……再数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她粗略扫过向着这边涌来的人头,默默沉下心,准备再一次运起无情道的道心。
“等等,白道友。”宗慧小和尚忽然开口道,“这次就由我来。”
白飞鸿侧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宗慧法师?”
“剑修所长为杀戮之道,而超度乃是佛门所长。”他合起手来,口诵佛号,“白道友,虽然我不太懂无情道的修炼方法——但你方才那种……最好还是不要再做了。”
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转向她,其中流露的是毫不存伪而又毫无掩饰的关切与担忧。
“先前只是以那几十人为目标时还好,但若是对着这一城的百姓施展功法……恕我冒昧,恐怕会有难以想象的后患。”
他说罢,冲几人一颔首。
“一会儿我会施展度厄之法,还请几位道友为我护法。”
白飞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回青女剑,侧身站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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