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明白那位不负春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凡是踏上过不负春的人,都说,那是他们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梦。
只是那枚携着暗香,像是用美人红泪染就的花笺,从不会两次发给同一个人。
而今夜,不负春将迎来没有花笺的客人。
但只有这几位客人,才是不负春的主人随时都会欢迎的人。
第一位客人踏上画舫的时候,水精帘后,女子正哼唱着她此番从江南学来的小调。
“丝纶阁下静文章,钟鼓楼中刻漏长——”
晚风迷离,吹皱清河上的艳影,也拂动层层珠帘,隐隐露出其后女子纤美的身形。一只雪白的脚踏在盘金红锦的衾被上,越发显得如美玉雕成,白与红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以情色的错觉。
珠帘的清光投在她身后的十二扇画屏之上,黛染碧凝的山水画卷,参差有致,将千峰翠色,万顷波光都收入其中。千万里的风光水色,都汇聚在了这十二扇屏风之中,随着水精帘动,光华流转,那屏风上的也是金银明灭,华彩万方。
而这本该金碧辉煌的室内,此刻却只点了一盏烛灯。
烛火幽幽之中,那女子手中,正捧着一张雪白的人皮。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身世,才养得出这一身羊脂玉般的好皮相,合着乌云一般的青丝,柔柔地垂在她的手中。
而那女子正在为这身人皮描眉画目。客人来时,她正用手指沾着胭脂,细细涂在那双失却血色的唇上。
“这是你新得的?哪里弄来的?”
天魔抱着双臂,斜倚在门边,有些好奇又有些无聊似的看着。虽然他喜欢玩些结婚娶妻的过家家,却怎么也无法理解阴魔的爱好。
“新得的,是这里新进的姑娘,我觉得她白得很好看,就收下了。”阴魔稍稍转过脸来,桃花般的眼眸里含着微微笑意,“怎么样,好看吗?”
“是很白,不过还是没有你好看。”天魔挠了挠头,诚实地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你都这么好看了,为什么还要收集这些女人?”
“你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懂的。”阴魔又转回脸去,笑吟吟道,“女人谁会嫌好看的衣服太多呢?”
“哦!”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天魔,是以他虽然其实没有听太懂,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像小狗一样蹲坐在地上,托着下巴看阴魔在那摆弄那张画皮。他什么都看不懂,只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美不胜收。
而那边,阴魔一边为自己的画皮点绛唇,一边又好心情地哼着先前的小调,当她唱到“俏伶伶、伶俐红娘婢。口轻轻、轻口换红妆”那一句时,她像是想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天魔巴巴的看着她,忍不住问道:“你想到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阴魔抬起手来,用雪白的手背稍稍掩住红唇,这才垂下眼来,对着天魔绽开了一抹甜蜜的笑。
“见着了一对年轻的有情人,我自然开心。”
阴魔一边笑一边说,那笑容里几乎有些少女的情态了。
“看别人谈情说爱有什么可开心的啊?”天魔十分不解,只好又挠了挠自己的头。
作为一条龙,还是一条大半时间不是吃就是睡的龙,他活得实在过于单纯,以至于大多数时候,他都搞不懂自己这些同伴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最后的真龙歪了歪脑袋,不着边际的想着如果让烦恼魔知道了可能会给他一法杖的蠢事。
“能见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这世间顶好的好事了。”阴魔笑着说,“不过,能看着一个人无望的爱着另一个人,你不觉得,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啊?”天魔张了张嘴,诚恳道,“我没听懂。”
“是这样的。”阴魔对着他倒也很有耐心,细细解释道,“我呢,方才见着了一对少年少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中一个默默的爱着另一个,然而另一个,却绝不可能爱他。我觉得这件事实在是有趣,便忍不住笑出来了。”
“为啥啊,有啥理由不成啊,就算那女的另有所爱,真的喜欢她的话把她抢过来不就好了吗?”天魔十分不能理解这怎么会是个问题,“总不会他那么倒霉,喜欢的那个女的是个尼姑、啊不,尼姑也能抢,他该不会是看上了一个修无情道的吧?”
阴魔想起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双少年少女,尤其是云梦泽看着白飞鸿的眼神……她掩着唇,吃吃的笑。
“没错,就是那个‘该不会’——居然有人爱上了无情道中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天魔大惊失色:“谁啊这么没脑子?”
他这样耿直的反应又把阴魔逗笑了,她歪倒在软枕之中,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不是,我搞不懂啊。”天魔抓了抓脑袋,满脸都写着困惑,“虽然我是无所谓,但你们人修不是最受不了这个吗?你们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有回应的吧。这样下去岂不是会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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