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来,看向闻人歌,许久未曾言语。
眼前的这个人说的时候,本的是最衷心的劝告,完全是出自委婉的好意。
然而闻人歌并不知道,云梦泽真的看过那样的白飞鸿。
失去了一切之后,日复一日坐在湖水边,只是静默地发呆的白飞鸿。
而那时的他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远远地站着,日复一日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知你复仇心切,任何人在你这样的景况,都难免忧心如焚。但你也要想想你自己,想想身边的人。”
闻人歌包好了他的伤口,将药盏端了过来,汤匙在药盏里搅了搅,片刻之后,方才搁下了手。
“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空话,恐怕你也听不进去。”
他将药递了过去,又是一声叹息。
“只不过……就当是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药总是要好好吃的。”
云梦泽接过闻人歌递来的药汤,望着药盏上散开的热雾,那雾气似乎也漫到了他的眼底,让人辨不清他的思绪。
良久,闻人歌才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问,我还有多久才能好起来?
“少则一个月,多则数年。”
闻人歌闭了闭眼,给出了一个云梦泽绝对不想听到的答案。
“也就是说,我无论如何都赶不上这次诛魔大会了。”
闻人歌闻言沉默下来。而这沉默便成了最好的回答。
云梦泽笑了笑,将药汤一饮而尽,便抓住床边的银枪站起身来,意欲向外走去。
“你伤势未愈,需要好好养伤,不可妄动!”闻人歌面色微沉,抬手就要拦他。
“闻人师叔。”云梦泽低声道,“我明白师姐的意思。”
闻人歌阻拦他的手一顿。
“师叔你终究是六峰之主,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你应当在长留之山,之所以留下来看顾我,多半是师姐的请托。”
不想他被人袭击也好,怕他自己轻举妄动也罢,白飞鸿一定是因为担心他,才会特意拜托闻人歌留下来看顾云梦泽。
这份好意,云梦泽不是完全感觉不到。
只是……
“师姐曾经同我说过,有些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做。”
握着银枪的手慢慢收紧了。云梦泽目视着窗外,眼中无声无息地泛起猩红来。
“我爹我娘,连同空桑上下一千七百三十五条人命,我都要向陆迟明讨回来。”
他说:“我既然活了下来,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他们讨还这笔血债——这是我的责任。”
无论曾经有过多少挣扎与怨恨,他终究是空桑的二公子,是受了诸多子民的供奉,受了诸多子弟的保护,方能顺利成长到这个年纪。无论他曾经有过怎样的想法,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他也是事实。
既然受了他人的恩惠,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来。
他们既然被杀害了,他就必须为他们讨回公道。
更何况……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大哥……陆迟明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梦泽仰起头来,几乎要为那个荒诞的猜想而发笑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提了几次,却还是提不起来。
一开始是被悲愤与绝望冲昏了头,但是冷静下来想想,答案近得好像他一睁眼就能看得到。
因为大哥完全不会撒谎。
不如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云梦泽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谎话。
只要稍微回想一下他的话语,就全部都能想明白了。
所以……
云梦泽握紧了自己的银枪,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所以他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一个人。
“他自去证他的大道。”他终于笑了出来,那是无比凄惨的笑声,“为什么要杀我的爹娘?”
——又为什么要杀了她,杀了我?
他绝不原谅。
无论有什么理由,他都绝对不会原谅他。
他对陆迟明的理由没有任何兴趣,他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
听着那惨不忍闻的、断断续续的笑声,闻人歌沉默良久,忽然开了口。
“飞鸿是我的女儿。”他看着云梦泽,慢慢说了下去,“可你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对我来说,和自家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云梦泽的笑声停住了,他转过脸,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闻人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年长的男子总是要宽容一些的,他看着云梦泽,面上又掠过了一丝叹息。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去诛魔大会,我也拦不住你。”他放下手,背手朝门外走去,“不周之山有一样秘药,据传能够起死人,肉白骨。虽然这只是谣传罢了。”
闻人歌再度叹息一声。
“那是能在极短时间内治好一切伤病的万能药,虽不能令亡者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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