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秀的吐息很软,吹在耳根和唇边像是软糖,在这般环境下也令人心旌摇荡。成默屏息凝神了一下,抵抗住某些不合适的念头,才回答道:“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坚定的告诉你没有,但现在,我只能说这个超过了我的知识范围。”
“我在高旭死的时候,非常希望世界上有鬼魂。虽然我并不是个迷信的人,却也满怀希望的尝试了很多方法,我自己不好去办这些事情,就让婆婆和小美去。有一次我婆婆找到了一个非常知名的神婆,说是能通灵,可以和地府中的灵魂交谈。我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去了。那是很偏远的乡下,开车得开好几个小时,神婆住的房子后面的山头还有一座三清庙。房子在山脚下孤零零的,远离市镇。我和婆婆、小美进了屋子,被引荐人带着进了一个小房间,那个神婆坐在屋子的中央,穿着红色的花棉袄,头上插着一支古旧的玉簪子,桌子上还摆着一碗米。她像是知道我是谁,直接对我说,你把门打开,留一道小缝。我照她说的做了。她又说你们你们三个坐好,你坐中间,到时候引死者进了的时候都不要乱动,不然会惊扰魂魄。说着神婆就在桌子上的那碗米里插上了香,开始神神叨叨的说一些话。然后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两种不同的语气和我说话,很神奇的是她不仅说出了我房间里的布局,还在模仿高旭说话的时候叫出了我的小名,后来还说了很多很多……”白秀秀停顿了一个呼吸,她挪动了一下脑袋,“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却又有点像是高旭说的话。小美哭得不行,完全相信了神婆说的话,还给了她好多钱。我倒是觉得疑点蛮多的……”
成默心想要是以前他一定会说“要是我就一定会叫你找个好人嫁了吧!比如像我这样的人”,但现在他闭嘴缄默,这还是白秀秀第一次跟他说有关她亡夫的事情,也不是合适开玩笑的时机,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跟白秀秀开玩笑的资格,他是有妇之夫,还有孩子,想起来真是荒谬。
于是他只是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的小名叫什么?”
这时他们爬上了五楼,面对黑洞洞的走廊,他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不告诉你。”白秀秀停止了叙述,“看得见吗?往里走,第四间房间。”
“看得见。”成默说,走廊狭窄,他侧身朝里面走,里面幽静极了,空气中没了血腥味,显得很清新,仿佛和甲板上是两个世界。
“就是这间。”白秀秀说。
成默停了下来,在幽暗中注视着白秀秀抬手按开指纹锁。他轻轻踢开门,将她抱了进去,房间逼仄,只有一张船和一张小书桌,洁白的月光从一面狭小的窗户里撒了进来,在波涛声中像是摇曳的白色烛火。
他将她放在了床上,又将装着白铁盒和金酒、苏打水、柠檬的环保布袋放在桌子上,轻声问:“要我帮你脱掉外骨骼吗?”
“我自己来。”
白秀秀勉强支起了身子,成默连忙拿了个枕头给她靠上,他的眼睛很早就能自我调节,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白秀秀的手在无力颤动,半天都没有解开侧面的卡扣。他坐在了床边,不等她拒绝,就动手解开了靠近他这边外骨骼侧面的卡扣,接着他倾着身子,去解另一侧的卡扣,一颗又一颗。
成默的动作很轻柔,叫人产生一种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的遐想。气氛却有些尴尬的寂寥,像是孤独而陌生的男女在逼仄昏暗的空间里共处。
等到成默将外骨骼揭开,露出里面贴身的像是保暖nei衣的黑色作战服,呼吸渐渐急促的白秀秀又挺了下身子,轻声说:“可以了……”
成默凝视着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贴身衣物,按下了白秀秀纤长的手,他的指尖像是触碰到了冰块,于是他紧紧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像是要传递给她一些温暖。
白秀秀撇过了头,就连眼睛都闭上了,只剩下一张轮廓鲜明的侧脸面对着他。
看见褴褛的衣物之下到处都是渗着血水的伤痕,成默既心疼又生气的说:“都伤成这样了。我必须得送你去医务室。”
“不……别去……现在医疗部根本忙不过来,别给他们添麻烦了。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你去抽屉里给我把急救箱找过来,给我抹点药水就行了。我们天选者的身体恢复的快。”白秀秀看向了成默,见他面色坚决,她垂下了头,小声说,“算我求你了……”
成默什么时候听见白秀秀这样低声下气的对他说话,心一下就软了,叹息了一声,“你那么在乎保养的人,就不怕身上留下疤痕吗?”
白秀秀白了成默一眼,“留下就留下,反正没有人看得到。”
“我不是人吗?”
“你以后也别想看到了。”
成默笑。
“你笑什么笑?”
白秀秀没好气的语气因为过度虚弱像是娇嗔,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又把脸转向了墙壁的那一侧,像是夜风中娇羞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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