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世子福晋这一胎诞下男丁,那便是简亲王府的嫡长孙,若无意外,这孩子将是来日的铁帽子王,足够令人重视。
可这其中,偏偏生出了意外。
上个月末,三年一次的八旗选秀结束。
皇帝不仅新纳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妃子充盈后宫,还按照惯例,给阿哥及宗室子赐下福晋、侧福晋或者侍妾格格。
皇帝甚是爱重简亲王世子,这种‘好事’自是少不了他。见他成亲两载且无子嗣,许是暗中认定世子福晋善妒,自己生不出还不许妾室们生。
直接大手一挥,赐下个出身十分不错的侧福晋。
本朝王公们的侧福晋礼如平妻,是可以上皇家玉牒的,不同于寻常的姬妾。
世子福晋见皇帝送来一个能和自己‘打擂台’的女人,不仅不敢表露丝毫不满,甚至还得端出嫡妻气度,强撑出一副笑脸,里里外外亲自操持世子纳侧福晋的喜宴。
结果就是,世子福晋在婚宴末了送客时,直接当众晕倒过去。
众人只当她是妒火攻心,擎当做笑话看。哪知竟由御医当场检查出她有了身孕,操劳过度怀相不算太好,需要卧床静养。
可谓巧合又荒唐。
容淖身上干净后,听闻此事,终于有了反应,主动请命出宫前去王府探望。
皇帝于世子福晋胎像不稳一事上本就有几分理亏,这几日流水似的往简亲王府送了不少珍品药材。
如今听说容淖要去探望,念及早先容淖在王府修养时与世子福晋处得不错,当即欣然点头同意。
容淖打着替皇帝关怀小辈的旗号,风风光光来到简亲王府贺即将添丁之喜。
福晋亲自迎接了她,与她一路寒暄,相携径直去往世子福晋内寝。
寝居里面,世子福晋无精打采半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吐纳虚浮,眉宇之间微微沉压,不复从前爽气自然,言笑盈盈。
见到福晋与容淖到来,她扯出笑脸刚要下地问安。福晋眼疾手快,爽利地把人按了回去。
周边小锦杌上坐的一圈王府偏房女眷亦是纷纷起身行礼。
入目满屋子的花红柳绿,容淖一眼便认出了哪位是新侧福晋。
无他缘故,这位新侧福晋不仅生得艳色,穿戴更是绯丽出挑。
头顶金累丝镶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金簪,对插两支银镀金点翠穿珠流苏;苏绣喜鹊登枝衣裳上那盘扣都是红玉髓磨成福寿纹珠子的;再加之悬的那枚双喜翡翠佩,仿佛生怕旁人不知她是新嫁娘一般。
女子一生最耀目的日子便是大婚时节,哪怕只是个侧室,新婚期间穿戴出挑些也是无伤大雅。
可她把这满目喜红穿到世子福晋面前来碍眼,未免不知轻重,有挑衅嫌疑。
容淖微不可察皱起眉头。
简亲王福晋似乎已习惯了侧福晋的做派,神色如常地为容淖与侧福晋引见。
一番见礼完毕,福晋关切世子福晋几句后,便以庶务繁杂为由,匆匆离去。
从前世子福晋康健之时,尚且能帮福晋一同料理庶务。如今世子福晋卧床养胎,这偌大的王府内内外外只能仰仗福晋一人操持了。
显然,福晋面上因为侧福晋为皇帝赐婚的新嫁娘不好置喙,这心底分明是向着世子福晋的。
宁肯自己受累,忙得形容消减,也不愿让侧福晋出头帮衬府中庶务,免得伤了世子福晋的心。
福晋离开后,容淖坐在世子福晋床头,经由世子福晋同意后,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公主竟会诊脉?”侧福晋啧啧称奇,“真是博学多才。”
容淖思绪被打断,漫不经心冷睇她一眼,没应声。
待心底有数后,慢条斯理收回手,斟酌开口,“堂嫂身体尚可,只是疲累过度。等过些日子养好精神,胎像稳固,可以去园子里走走,省得待在屋子里憋闷烦心。”
世子福晋含笑应下,侧福晋再度趁机插话。
“公主所言甚是,姐姐年轻底子好,又生得一副福相,自会康健无虞的。”
侧福晋言笑晏晏道,“说起来,妾身娘家兄嫂是和世子与姐姐同年大婚的,只不过早一个月,现下兄嫂膝下已孕有一子一女,第三个孩子怕是也不远了。”
“家母前几日去庙中,还特别找大师为这三胎算过,大师说八月为壮月,这时节上身的孩子运势极强,将来顶有出息。姐姐的孩子算起来正是八月开头上身的,定也是个福泽深厚的好孩子。”
侧福晋提起卜卦之事时,容淖敏锐捕捉到世子福晋面色微微不自然,双手紧张捂在未显怀的小腹上。
这下意识的肢体动作,隐约透着保护姿态。
——侧福晋这番言语里必是藏有她不知情的机锋,惊到世子福晋了。
容淖暗忖,清眸瞥向侧福晋,冷不丁开口,“两年生下两胎还想着三胎,他们夫妻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扑哧……”女眷们似炸了锅,纷纷用帕子捂住翘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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