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棱不动声色往风口处挪去一步,赶紧解释,“你我之间交易未成既由我提议作废,作为补偿,那群塔里雅沁回子我会如约带下杭爱山妥善安顿。”
简而言之,容淖不用当众去皇帝面前赔礼道歉伏低做小,更不用去绞尽脑汁讨皇帝开心,她什么都不用做,策棱一样会替她收拾好烂摊子。
“还有这等好事。”容淖反应平淡,没爽快应下这天大的便宜,她睇了策棱一眼,裹紧风帽,捂住被冻得发木的脑袋,若有所思的模样。
每岁的塞外哨鹿排场极大,捕鹿方式却都是老一套,没什么不得了的讲究。
哨鹿顾名思义,先循鹿道确定鹿群方位,再找一处有榛树灌木丛的地方,让兵丁头戴鹿角藏于密林深处,吹起模仿雄鹿求偶的长哨。
一引雌鹿闻声寻来;二诱雄鹿为夺偶至;三还能骗其他野兽为食鹿聚拢。
待各色猎物汇聚,就该到王公贵族弯弓搭箭大展身手之时。
野兽一旦受惊,便会四下逃窜。既名哨鹿,首当其冲自然是追击捕杀鹿群。
每当这时候,围猎众人会故意将鹿群撵向密密实实的榛树灌木丛,鹿的长角极易被灌木树枝勾扯,无法逃脱。
人在灌木丛中同样举步艰难,但循鹿道追逐而至,十有八九能轻易捉住被困的活鹿。
当然,这是最顺利的哨鹿过程。
若是遇上黠鹿挡道,一切另当别论。
容淖曾听人说,鹿群被逼进榛树丛时,健硕的鹿群头领为了保护族群,可能会故意落在鹿群最后,横身把长角卡进灌木树枝上,以巨大的身形封死小道,且四蹄狂蹬乱踢,为族群争取逃脱机会。
休说是人,就连最灵狡的猎犬也休想从存了死志的巨鹿身边钻脱。
这般舍生取义的头鹿被猎人称为黠鹿,叹其灵性,恐伤阴鸷,世代相传杀不得。
本朝皇族起自白山黑水之间,原靠狩猎捕鱼为生。哪怕如今已然问鼎中原,锦衣玉食,不再靠天吃饭,骨子里依旧对山林万物保持敬畏。
例如满宫乱飞的黑乌鸦,只因一则有关皇族先祖的传说,便被奉为神鸟,还专门拨出老鸦粮喂乌鸦,每日米粮精肉比有些宫人都丰厚。
不过,说到底这畜生的特殊地位是源自皇权。
皇帝认它,它便是神鸟。皇帝不认,那就只是讨嫌的扁毛畜生。
简而言之,太子杀了黠鹿一事,其实可大可小。
皇帝不追究,太子便只算是猎杀林中一头普通的鹿,不值一提。皇帝一旦入了眼,那这事就不一般了。
虽然这些年皇帝与太子之间子壮父疑,生出隔阂,但太子毕竟是皇帝亲自养大的嫡子,情分不同旁人。
容淖不认为皇帝会因为一头无足轻重的鹿在满蒙王公面前隐晦表露对太子的不满,小题大做损伤太子威势。
除非,另有因由。
至于这因由——
一番抽丝剥茧,迷雾被撕开了口子,便不再神秘。
容淖突然抬头审慎直视策棱,问出个与二人方才所言毫不相及的问题,“下手猎杀黠鹿的东宫属臣莫非是个俊俏宦官乔装的,所以皇上才会取消林间宴乐?”
——引皇帝动怒的并非黠鹿被杀,而是杀死黠鹿的人。
她语气平平,但分明意有所指。
策棱面色诡异,但又恐是自己心思龌蹉,把人想岔了,故而强装镇定粉饰太平,“属下不明公主之意。”
容淖盯着策棱帽檐下未遮住的半截耳垂,都与火烧云一个色了,不免轻嗤,“装什么,非要听我把事说透?”
策棱耳朵一动,心觉不妙,根本来不及阻止,容淖已语速飞快道罢,“两件事,太子暗有龙阳之癖,尤好俊俏小太监;以及哨鹿后的林间宴乐实为酒|池|肉|林。”
策棱惊愣,前一件事还好,算是皇家贵戚间公开的秘密,虽然众人从不宣之于口,但稍微留点心便可窥破。
可后面这一桩事……那些污糟事究竟是怎么传进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耳朵里的。策棱头一遭质疑后宫的森严宫禁。
“公主何以知、知晓这些?”
这个磕巴打得太突然了,平添尴尬,策棱默默把貂帽往下拉,盖住整个耳朵。
容淖捕捉到他的小动作,眉梢微挑,自然别开眼,应对从容,“听闻哨鹿后儿郎为抒张狂意气,生饮鹿血乃是常事,有时甚至连取碗的功夫都等不及,直接上嘴。鹿血补阳,杀伐助兴,林间宴乐还会召大批舞姬取乐,其间欲行之事难道不明显?”
容淖记得圆明园中有好几个美貌汉女,说是妃嫔,但无封无号,都是皇帝前两年南巡时带回来的。其中一人走起路来一双小脚尖尖,很是弱质,却被另几人浑称为“女将军。”
先时容淖以为这只是闺中玩笑,后来无意间听见宫人们半遮半掩的嚼舌根子,才知道这“女将军”的出处。
源是皇帝南巡时领着一帮王公大臣林间狩猎后在溪边宴乐,随意攥个香果裹帕子里当花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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