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公务机航站楼,沈时晔脚步不停,赶往登机口。
从香港出发前往中国内地的旅客多是公务差旅,因为时值内地的寒假,也多出了很多家庭旅游团。小孩子在候机厅的座椅的周边跑跑跳跳,一片热闹点缀着顾影的寂寥伶仃。
她一身黑色大衣、黑色毛线帽、黑色口罩,裹得密不透风。坐在玻璃幕墙旁边,很安静,不知沉在什么思绪里,像白泥胎捏的人偶,一动不动,要过上很久,才会眨一眨眼皮。
有一个青花纹的瓷罐被她抱在怀里,一般人经过只会以为那是什么工艺品,只有家里做过白事的人才会认出那是什么,略觉晦气地绕过她走过去。
沈时晔心里骤痛,站在远处深呼吸很久,竟然迈不出脚步,不敢走到她面前。
他一生中从未有过这种挣扎、犹豫、近乡更情怯的时刻。
隔着来来往往的匆匆过客,反而是顾影先看见了他。
“沈先生。”她语气如常。
她太平静了,反而让沈时晔措手不及。
他做好了一切设想,冷淡、怨怼、质问、嚎啕大哭、甚至扇一耳光,他会全盘照收。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像一方平静深寂的池塘。
他怕她是哀莫大于心死了,闭了闭眼,缓步走到她面前,“顾影,想哭就哭吧。”
“为什么哭?”顾影抱着骨灰罐微笑起来,手指抚着那上面的花纹,“今天是带妈妈回家,我还没有去过她的家乡,应该高兴。”
她像对沈时晔不计前嫌了,闲聊起交相辉映,互相折射着光线,称得粉钻更加流光溢彩。
——三石戒指,镶嵌三颗宝石,分别代表爱,承诺,和永恒,是订婚戒指当中最郑重的一种。
顾影平静地垂着眼,漆黑的瞳仁像湖面,连无机质宝石的光彩也无法透过。
“顾影。”
沈时晔心疼她心疼到全身发烫,呼吸紧涩着,喉结微不可觉地连连吞咽,“你还有我,不会是一个人。”
他怕她不要,紧紧按着顾影的手指,不让她摘下,“以后,你的开心,你的难过,都有我为你记住,好不好?”
顾影看也不看他,眼睛只看着墓碑,轻“嗯”了一声。
很敷衍,但也算同意。说完这一句,她转身下山。
沈时晔一怔,他以为她会刁难,会要他更多让步和承诺,未料这一关过得如此轻易。
太轻易了,反而令人不知所措。
他压下心底难耐,至顾影捞起顾影戴着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这一次,顾影没有抗拒他的接近。沈时晔稍稍放下心。
至少她没有再说离开。
到了山脚下,雪已经下得很大。道路被新雪覆盖,只有几道长长的车辙。
一辆越野车无声无息滑了过来,驾驶座上的男人下车,远远朝他们看过来,挺拔的身影如北地白杨。
沈时晔眯了眯眼,气息一瞬间已不可察觉地变了,充满戒备与占有欲,“西泽,你不该在这里。”
下一秒,顾影挣开他的手,“沈先生,我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还有这个——也一并还给你。”
她不知何时已褪下了那枚戒指,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
沈时晔猝不及防,冰冷的血液在身体里面倒流。
他一瞬从高山跌入低谷。
“你在做什么?”他轻微地吞咽一下,看起来尚且很冷静,按着她的手指,强行将戒圈重新套进她的无名指,“订婚戒指,戴上就没有摘下来的道理。”
“沈先生,我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我怎么能收你的戒指?”顾影古怪地看他一眼,像是讶异他的自欺欺人。
沈时晔微笑,“可是刚刚在你妈妈面前,不是已经见证、答应过了吗?宝贝,别的事情,你怎么赌气都可以,但不要拿这件事开玩笑,好不好?”
“我在墓前戴上这枚戒指,只不过是因为我妈妈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看见我做沈家主母,我想,这样大约也算满足。”顾影看着他的眼睛,很平静,“多谢你愿意陪我演这最后一场戏。”
“演-戏。”沈时晔一字一句重复,眼底晦暗不清,“你是这样认为的?”
顾影笑了一下,“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无论是真是假,都要尘埃落定。”
“我不同意。”
他的声音像一枚沉重黑色的巨石跌进雪地里,泛起沉闷的回响。随行的人都站得离他们很远,不敢听老板的分手现场。就连聂西泽也只是懒散靠在车门边,遥远地听着,因为感情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而且他十分清楚,他光是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给沈时晔添堵。
雪下得很急,很快淹没了脚踝。这种天气,穿再多御寒的衣物也会冷。沈时晔全身上下如同泡在冰水里,其实有失温的风险,只是他现在对自己没有知觉。
风雪吹散他理由是——我后悔爱你了。”
沈时晔如坠冰窟,在他意识到之前,“后悔”两个字已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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