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发生一件事,才让他对凉薯有了不同的看法。
那天他的表哥表弟过来玩。
说是玩,其实大部分时间是来戏耍他。
他们抓起他的头发,在下雪天把他推进水中,不让他上岸。
然后站在岸边看着他发抖,放声大笑。
刺骨的寒冷,一寸一寸冰冻他身体里的血管。
他抱紧自己。
几乎以为心脏也会在此时僵硬,最后停止跳动。
突然,他的内心爆发出一种浓烈的恨意和不甘。
他恨所有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
他不甘,不甘心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要迎接死亡。
同时,他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期待。
不管是谁,来救救他。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祈求。
有人跳入冰水,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接着柔软的毯子盖住他头和身体。
凉薯低声安慰:“不要怕。”
他看向岸上的小孩,目光凌冽,语气却很客气:“客人,您的父亲正在找您,他希望您能在十分钟内回到大厅,不然他会打断您的腿。”
岸上的孩子一听,转身就跑。
他爸打起人来不是开玩笑的。
说断腿,那就得断。
其他几个孩子还想做什么,凉薯直接抱起唐昭曦上岸。
在那些孩子即将触碰到唐昭曦时,抓住对方的手。
“客人,希望您对主人有点礼貌。”
声音还是很平淡,不过手微微用力,那个孩子疼得哇哇大叫。
“你放开我,疼疼疼!”
“学会礼貌了吗?”
“会了会了,快放开我!”
另外两个孩子见状,不敢上来了。
到底是孩子,遇到硬茬就怂。
没等凉薯开口,他们灰溜溜地跑了。
“小少爷,您还好吗?”
凉薯想掀开毯子看看唐昭曦的情况,唐昭曦死死拽住不放。
他放弃了。
抱着唐昭曦往室内走去。
中途,唐昭曦冰凉的手试探性地抱住他的脖子。
冻得他一个哆嗦,但他没出声。
唐昭曦闷闷的声音从毯子下传来:“你这样,他们会报复你。”
凉薯淡定自若:“我皮糟肉厚。”
“……”
来到浴室,唐昭曦披着毯子坐在角落。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身体止不住颤抖。
看起来无比凄惨。
可唐昭曦本人没有多余的想法。
他的目光紧盯凉薯,看凉薯放出热水,手指放在热水中试温。
为什么这个人不安慰他,也不讲和他讲一大堆没有用的道理?
凉薯甩了甩手:“作为您的保姆,我有义务陪您一起……受欺负?”
唐昭曦头一回听到有人说陪他受欺负。
不应该是替他打回去或者不让别人欺负他吗?
可是,这话反倒让他安心。
有种,不管他怎样,对方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的感觉。
凉薯后面接上一句:“我希望受欺负的日子,能短一点,太长容易……变态。”
唐昭曦:“……”
后来唐昭曦才明白凉薯说的,‘受欺负的日子能短一点’的意思。
凉薯开始教导他。
怎么辨别有毒的食物,怎么挨打时避开重要的地方……
偶尔凉薯会出门,回来后脸上带着伤痕。
他知道是那些人找凉薯麻烦。
但自始至终,凉薯没抱怨过,仿佛那些影响不到他。
再后来,凉薯会奖励他。
一颗一颗的花种就这么种在了后院。
他们一起度过黑暗和痛苦,日日夜夜陪伴对方。
那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他珍藏的时光。
正当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凉薯出了车祸。
唐昭曦还记得当时他在家,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握不住手机,也听不太清那里面的人声。
人群的嘈杂声,救护车的鸣笛声,还有,到处都是血。
这是他拼命赶到现场后,唯一记得的东西。
他想看一眼,最终没能见到。
回忆戛然而止,唐昭曦无法立刻从痛苦的记忆中抽离。
他告诉自己,没事了。
凉薯回来了,凉薯回来了。
唐昭曦缓了缓情绪:“在我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是你靠近我,拯救我,陪伴我,陪我经历了一切。”
他反问:“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喜欢你吗?”
凉薯听着觉得自己特讨喜。
说来惭愧。
他当时只是在尽职尽责地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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