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迈进曾属于她父亲的宫廷,往来的皆是些陌生的面孔,无一例外的年轻。这群神情紧张的下级贵族和善战的卫兵,因为协助她的兄弟在战争中取得胜利,在一个月的驻扎后,俨然成为了这座城堡忠实的常客。
原先她在这里从不会害怕,在孩童时她探索过这里的每一个密道甚至狗洞,她在厨房偷过新鲜的酸奶油喂给农家的山羊,还在天台披上鞣制到一半的皮革到处飞跑,每一处都有她和朋友们玩闹过的痕迹。
现在,这种安全感已经消失了,她知道自己躲在哪里都会被发现,就算小时候她才是那个捉迷藏的赢家。
此时没有人将目光投向她,或者出于礼节进行简单的问候,她安静地让长袍的下摆拖过走廊,在面具后打量着这些人朴素的剑柄和家纹。
年轻的领主让所有人相信,他的长姐同他不久前死去的亲生哥哥一样,患上了怪病。即使幸运地从中痊愈,如今也只能以敷面掩盖疾病的痕迹。同时,为着她那最深切的哀痛与悼亡。任何人都不应该用尘世的言语,让她的心灵有所烦恼。
从她此生的幸福来说,许多人都在议论,这绝对是一个恶兆。她失去的容颜可以正当化一场有失风度的联姻,附近有不少公国,王座上的老头一个个命不久矣,年轻的琼可以被送往任何一个地方,也可能被反复交易,让每个地方都踏有她的足迹。
考虑到公爵刚刚篡夺了上级领主的头衔,没有什么比联姻更能稳定动荡的局势,比起不谨慎地交出自己的婚姻,利用同父异母的姐姐,自然是更好的选择,更何况两人大概率不太亲近,他无需为此有什么多余的感伤。
被众人估算着政治价值的这位贵族女性名叫琼。她看向放在议事厅中的锡器,其中有一面小巧的镜子,映出她被妥当梳理的棕发,其实她觉得还是黑发更好,罗马气质的贵族颜色,况且,她以前也习惯了那种颜色。她过去对法国史了解有限,但也知道不是红发就好,这些西方人一直不喜欢红发。看看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这家伙就知道了,甚至他的母亲,都宣称他是被邪灵诅咒的孩子,就连死前都在咒骂他被魔鬼触摸过的灵魂。
是的,最简洁地说明一下情况,她前世是一个爱好历史的东方女孩,对中世纪算是有些兴趣,但能记住的关键细节实在不太多,更别提她以前看的都是译文书,还没学过法语,一个准确的人名都没记住,她刚刚成年不久,就因为死亡被再次投入幼儿的世界,因此完全没有理由被评价为无知。
即使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余年,她能确定的关键历史事件还是有限。她记住的那些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就比如现在,她正在自食恶果。琼摘下脸上的面具,扔在地毯上,她的面孔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只能说比一般的贵族女性看起来更经常被太阳所照耀,由此可见她不习惯安分地呆在室内,家人也对她的管理不甚上心。
她疲惫地坐下,看向面前红发的男人,“艾默里,”她选择吞掉最后那个音节,作为数年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给他新取的昵称,“欢迎回家。”
“我很好奇,你对我有什么计划。”她抢在他回应之前,提出了问题,并附上了一个奇妙的,谈不上顺从的笑容。
公爵大人没有说话,他很冷静,这是应该的。如果他不是这种性格,他是不能在三年多的人质生活中忍受一切的责骂、虐待、羞辱,并且继续在拒绝放走他的新任领主的宫廷里安静的等待,直到他得到了那个完美的时机,在敌人的领地上带走自己所召集的役从和兵士赶回家乡。
他没有回到他出生的城堡,而是在附属的伯爵领壮大了势力,毕竟他的父兄因为流行病的蔓延力不从心,他那一直身体虚弱的孪生兄弟在父亲死后也重病倒下,注定要将继承权拱手让人。
最年少的艾默里克获得了足够的支持,他一次次胜利,取得了新的宣称,他坐回祖辈的位置,作为被父母厌恶的那个孩子,现在是他为家族取得了更高的荣耀。
活着的人只剩下她了,他的报复对象也只剩下她活着,也可能本来就只有她。
真是倒霉透顶,为什么会这样,平平无奇的琼潸然泪下。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从小除了我还有谁喜欢和你一起玩?我一直也很支持你啊我一直知道你能做到的,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的啊!
她考虑自己现在要不要立刻道歉,刚刚那副嚣张的态度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对方一句话没说,就只是一直一直,平静地盯着她看。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冤枉无比,那天父亲把她叫过去,询问她觉得谁更适合当人质,还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回应领主的无理要求,她想当然地回答有必要,而且必须是艾默里克。因为她知道他当过人质,这是他前进路途上的必然事件。她兄弟们的母亲询问她有什么理由,虽然她不喜欢险些害自己难产而死的小儿子,但又需要在道德上不受困扰。
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背负了这样责任的琼左顾右盼,她被叫去的是一个密室,奇怪的草药熏香和灯光。难道她的生身母亲有女巫血统,所以他们才来咨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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