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迤每日用的汤药都是段应楼亲手端去的,那些毒药日复一日积累,在李凤迤与段应楼摊牌之后也不曾停下,为的就是最后那一场鸿门宴,李凤迤防谁都不会防段应楼,更不会防备他每一天亲手端给他用的药。
也难怪那段时候段应楼会为李凤迤专门请了大夫,而不让自己有机会插手,更是常常吩咐他出去采药,让他根本顾不上照顾李凤迤的病情,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没人知道那一刻他有多后悔,也没人能体会他对于段应楼给予的所有的一切有多痛恨,他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竟然成了间接害李凤迤中毒的罪魁祸首,甚至若不是他,李凤迤又怎么会认识段应楼?
如果不曾相识,那么李凤迤就不会在身体遭罪的同时,连一颗心也要备受煎熬,段应楼想要对一个人关怀备至的时候,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背后有所企图,也正是因此,他们都对他推心置腹,如果不是一切被拆穿,他们可能仍活在那些假象之中,不过也是因为李凤迤,才会让所有的真实一瞬间就成了幻象。
因为李凤迤的缘故,他已经接受了那个最真实的段应楼,但忘生至今都没有接受,他依然对段应楼死心塌地,他必定会痛恨李凤迤,但如今段应楼在李凤迤手里,忘生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而于李凤迤,由他亲手揭穿,独自背叛,又承受了段应楼如狂风暴雨般的杀意,他的心碎成了什么样子,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了解,就连他都不敢妄加揣测。
楚情收拾了东西后又情不自禁走到李凤迤的屋外,他最清楚李凤迤的心病,就算不说,就算他故意装作一点事都没有,可楚情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其实有事,只是他不会特意去拆穿,没必要再戳痛他一次,他只能在药里加入了安眠的成分,让他至少能好好睡上一觉,暂时忘却那些过于伤痛的往事。
那个从小就认识的爱笑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十岁以前的笑容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十五年以后再露出的笑容是为了掩饰太多的心痛,而从十岁到二十五岁那十五年间真心露出过的笑容,他再也没见到过了,但他却怎么都忘不了,那时阳光下李凤迤的笑容是如何温暖人心,令人心旷神怡。
昔六十三 背叛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最后那次,是李凤迤带他逛了他的杰作——机璜楼——那次。
那机璜楼简直是鬼斧神工,令楚情叹为观止,也不知李凤迤费了多少心血才建成,难怪他最近天天都往这林子里跑,也难怪早在两年多前他就让段应楼把整个山庄外的树林让给他打理,原来安的是这个心。
也就只有三层的小楼,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之久,而事实上已经省去很多机关还没来得及一一解密,楚情想山庄号称也是机关重重,也是李凤迤一手布置,却恐怕只抵得上这里的百分之一。
“你说义父会不会喜欢?”
“多此一问,父亲要是不喜欢这些,怎么会让你重整山庄?”楚情和忘生称呼段应楼都是“父亲”,因为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段应楼,那时对“义父”和“父亲”这种称呼根本搞不清楚,但李凤迤来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因此称呼段应楼为“义父”。
李凤迤就是志得意满,他天生有这样的本钱,在讨好义父方面,更是不遗余力,正因为他的义父待他好,所以他也总是把最好的都给他的义父。
“被忘生知道,他说不定要烦恼上一整年了。”楚情笑起来道。
“所以我才没给他知道,这段时间义父事情多,他若是知道,会分心。”李凤迤、忘生和楚情三人,因李凤迤身体不好,所以基本都待在庄内,楚情以医为主,忘生则经常要往外跑,他们三个人互有分工,偶尔合作,绝不拖谁的后腿,更不会抢功劳,他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互相“攀比”谁给段应楼的礼物最特别,最深得他心,不过三个人也都心知肚明,比脑子,谁都比不过李凤迤,有李凤迤那样的脑子,才造的出那样巧夺天工的小楼,而楚情和忘生大多选择脚踏实地为段应楼处理各种事务,不过这座小楼横空出世,他们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李凤迤笑得有些开怀,楚情一直觉得他们三人和段应楼应该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把李凤迤从那座早已没落的寺院带出来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幸好自己那时遇到了他,只是这样的想法还没能维持太久,就被李凤迤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
楚情不是不知道李凤迤的病情,初来山庄的时候李凤迤犯过几次病,楚情那时才刚刚接触医术,李凤迤病得次数一多,大夫来来去去,楚情小归小,却也很用心,后来买药煎药他做的得心应手,段应楼见他有学医天赋,也一心想学,便专门找了人来教他,等几年后他才知道原来李凤迤这个病是在胎儿时期就落下的,医不好,但他也不灰心,觉得医不好还是可以调养得好的,于是变着法子不断尝试,再五年李凤迤的身体好了很多,一来有如来菩提心法的功劳,二来楚情也觉得自己功不可没,只是这两天他发现李凤迤常常咳嗽,之前问他只说是受了凉,但现在听他咳嗽的声音,却总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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