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迤垂眸听着,唇边露出了然的笑容,只是看他这样,不远处一直未吭声的楚情的一颗心却是沉了再沉。
王雨艳和白棋早已心急万分,他们本来听到段应楼说去百鬼窟受刑还暗中高兴了一把,觉得事情总算有了结果,以为李凤迤的目的是亲手了结了这一切,哪里想得到李凤迤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虽然这就是他们所了解的李凤迤会做的事,只是,百鬼窟不是修罗阵,它几乎就是一个受死之地,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
“楚情……你说……你说楼主他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王雨艳再也忍不住低低地问道。
君雪翎此时突然就想到了当日李凤迤道别的话,她忍不住看向楚情,却见楚情面色沉静,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楚情你……你难道……一早就知道?”君雪翎颤声问。
楚情没出声,便等于默认。
“你……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君雪翎这句话问出口也知道自己问的毫无道理。
谁能阻止得了李凤迤?
难怪李凤迤根本就不会接受她,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要活下去。
难怪,他会将段应楼放出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天,将段应楼的恩情以身偿还干净,恐怕也只有如此,李凤迤才能真正抛下过去,涅槃重生。
可是,百鬼窟又岂是能轻易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的地方?
木成舟和荆天狱也是无言,百鬼窟他们都有过耳闻,那是烈焰寒冰之所,由于受刑之故,进入其中的人不仅全身大穴被制,甚至连手足都需被困住,除此之外,百鬼窟地形如同迷宫一样,在那样的地方,活着出来出来的可能性趋近于零,少林寺曾有被送入百鬼窟中受刑的几例先例,那些人里,只有一人出了百鬼窟,可是,出来的人只剩下一口气,而他身上,根本已经分不清是烧伤还是冻伤,有些伤口深得露出了白骨,而那人是爬着出来的,因为他的双腿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而那断骨处,能见生生撕扯断的痕迹,又像是有什么未知的野兽在洞窟之中蛰伏,伺机攻击误闯入洞窟的活物,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因为在江湖上犯下的重罪而被送进去的受刑之人。
这时,人声鼎沸起来,只因他们居然看见了一座小楼被少林寺的僧人慢慢推了过来,太多人开始揉眼睛,又有一部分人认出来这就是凉州树林中那座想要毁去最后消失的小楼。
“这是最后一座,只要你们没有意见,我便亲自动手烧毁它。”李凤迤的声音有力地穿透人声,再一次清楚地响了起来。
王雨艳紧紧抓着楚情,楚情再也忍不住叹息出声。
这又何尝不是李凤迤的陷阱,他通过一年时间,让江湖上所有的人都怀疑江山风雨楼,又用短短几句话,告诉人们江山风雨楼早就无孔不入,现在,他以自己和江山风雨楼与段应楼一个人做交换,谁还会不答应?
而李凤迤跟前的段应楼,他仍是现身时的神情,唇角一抹了如指掌的笑容,对李凤迤的每一句话都无动于衷,像是他只是看着李凤迤自认为是他的义子,他根本就懒得承认有这样的义子,再加上,这个人费尽心思想着要代替他去死,那么,何乐而不为?
火势映红了周遭,毫无疑问,对于李凤迤自愿毁去江山风雨楼的提议无人会再持否定之意,他们甚至愿意举双手赞成,至于段应楼,李凤迤与少林寺方丈无寂达成协议,将段应楼拘禁在少林寺里,直至死亡。
木制的小楼很快就被大火吞噬,成了灰烬,此时夕阳铺满天际,李凤迤抬首望去,只轻轻吁出一口气,他也许无法还尽恩情,那个人也许永远都觉得背叛最重,怎么还都不够,可是,无论如何,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即便是与那人背道而驰,即使他永不原谅自己。
段应楼临到离去都没有看李凤迤一眼,忘生陪同僧人一起押了段应楼下去,当残阳消失在天际,原本人山人海的少室山只剩下一片寂静,李凤迤垂首立于原地,一直未动。
“走吧,我们过去,他肯定还有事情要交代。”楚情再了解李凤迤不过,忘生为了今日,等待了七年之久,现在段应楼出了机璜楼,那么不难想象忘生之后可能会有的动作。
一行人去到李凤迤身边,果然听李凤迤低低地道:“义父一时片刻离不开那张椅子,但是凭忘生和义父两人的头脑,要解开机关不难,你们派人守着他们,若有任何动作就往修罗阵方向逼,阿舟、荆公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一者务必把义父逼入修罗阵,二者,要让忘生和义父分开。”
李凤迤说着,神情微微一动,又道:“要记得忘生愿为义父死,义父却不可能为忘生死。”
王雨艳等人默然,他们都知道他这句话的用意,逼杀段应楼,在重要时刻,忘生必会代他一死,而段应楼却是一心求生,若生路只有修罗阵一条,他势必前往,将段应楼放出来这一步,为的本就是将忘生彻底逼出来,除此之外,便是为解李凤迤多年来的心结。
楚情一路无言,夜色降下后,他跟着李凤迤入了厢房,看着他喝下药,再看着他在床上躺下,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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