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站在身后的朱云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一个令秋辞梦陌生又熟悉的人。
她从未见过这名年轻女子,可偏偏又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和她举杯畅饮。
“秋辞梦,你!你和你舅妈都该下地狱!”
明书筝拔出沾满鲜血的匕首,披头散发,脸颊上残存着温热的血液,对秋辞梦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我恨你。”
“我恨你。”
明书筝面色沉静,声线平稳,一字一顿。
“秋辞梦,我恨你。”
“你是谁?”
大量的失血如飞离弓弦的箭,让秋辞梦体内的生机飞速流逝。
她唇瓣苍白,奄奄一息地追问这位年轻女士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因为你助纣为虐!我之前竟然还将你引为知己!我已经在游船上布置了十公斤的火药!”
明书筝的眼里闪过一丝狠辣与悲痛。
她朝秋辞梦疯狂地叫嚣着:“死吧死吧!大家都一起死吧!这乱世,根本没有我们的存活之地!”
游——游船?
秋辞梦昏昏沉沉地捕捉到年轻女子话语中的疑点,她强撑着环视一圈,才惊觉,现在所处的船舱根本不是去往大不列颠的那艘!
这是一艘充满诗情画意的苏南画舫!
明书筝凄厉的惨笑声回荡在秋辞梦的耳畔,秋辞梦再也撑不住自己的身形,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
在她闭上眼的前一刻,她仿佛看见爆炸的火药燃烬画舫的一切。
结束了吗?
会结束吗?
秋辞梦一遍遍地叩问飘渺的神佛。
她像是在荒芜的沙漠中迷路的旅者,不知去往何方,也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
事实的真相……
秋辞梦喃喃自语着,真相究竟是什么?
“小姐!你醒啦!”
一道清脆的嗓音强行将秋辞梦从虚无中唤醒,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年轻女子与记忆中嶙峋一角的回忆碎片重叠。
“呀,你终于醒了。”
“诶?你醒了!”
脑海中浮现出的记忆让秋辞梦头疼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这目场景仿佛出现了千百遍?
秋辞梦攥紧盖在身上破旧的棉被,一点点地抬头望向站在床前的年轻女子。
淡褐色的雀斑,黄黑的皮肤,战战兢兢地说:“我、我叫孟宁。”
嘭——
伴随着孟宁的这句话,秋辞梦脑海中的记忆瞬间爆发,这些记忆激烈地相互搏击,又相互融合。
秋辞梦眉头紧皱,太阳穴凸起,她不得不双手抱头,祈祷脑中的痛苦能立刻消散。
“孟宁,孟宁,孟宁……”
秋辞梦双眼无神,她轻声呼喊着,细微的声音传入孟宁耳中。
孟宁犹豫了一阵儿,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将秋辞梦揽入怀中。
“别怕,孟宁在,孟宁在。”
在孟宁耐心的安抚下,犹如惊弓之鸟的秋辞梦终于冷静了下来。
“前几日你被码头上的粗使衫们打捞上,大家都误以为你死了,我把你救了回来。”
孟宁絮絮叨叨地对秋辞梦说:
“原本我是想替你寻一处宝地安葬,结果我为你换衣服时,有一片鱼鳞紧贴在你的心口处。”
“我拿不下来,便随它去了,结果不曾想,当晚小姐你便有了气息。”
秋辞梦愣愣地半坐在木床上,身下是稍微潮湿发霉的棉被,海城此时陷入梅雨时期,窗外一眼望去便是连绵不绝的雨丝。
孟宁瞧出秋辞梦有些嫌弃她递过去的白色小药丸,小心翼翼地试探秋辞梦的意见。
“你先出去,我不想吃饭。”
秋辞梦支走了孟宁,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走到窗边,伸手接住淅淅沥沥的雨滴。
她好像——
秋辞梦垂下眼睑,好像想起来一些了。
民国七年,欧洲的战争结束,国内形势风起云涌。
母亲催促她回国将最新消息带给外祖家,以避免他们站错队伍。
秋辞梦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研究项目,匆匆地乘坐轮船从法兰西赶回国内。
在那艘轮船上,秋辞梦结识了丁芷桐,一个极负才华的留法学生。
轮船到印度洋时,有一位特殊的乘客手持船票上了船,他是移居大不列颠的绅士,是父亲的老朋友。
秋辞梦顺利地回国,她很快融入海城的上流名媛圈,丁芷桐因为和她略微有交情,被秋辞梦带入圈子内。
经由丁芷桐的引荐,秋辞梦认识了同样作为留法学生的明书筝,恰巧明书筝还在她舅母家的工厂做会计。
因为国内物价动荡,所以舅母家工厂的工人们闹罢工,明书筝为争取工人们应得的工钱,逐渐与秋辞梦产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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