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田主威逼至死,以无主田为名强占。
事后不久,又强逼其幺女赵氏入孙府为妾。
这件案子曾引民怒,天子亲自下旨严查,足足三月才正式结案,案宗上的结案陈词是“赵氏贪图富贵,杀父自愿为妾,后因不得宠,嫉妒冤告主家”,最后田地说是归还原主,但实仍在孙氏手中。
如今只是想要重审,他们便起了杀心。
林业绥笑而不语。
裴爽不禁狐疑:“林内史好像知道?”
那一拳着实下了狠手,林业绥稍稳了下似火烧般的心神,喉咙有腥甜返上来,勉强压住后,才缓缓开口:“既要动他们,我便早已做好死在他们手中的准备。”
从入局起,他这条命就已押了出去。
生死,不过眨眼间。
裴爽认同的连点头,颇无奈又颓丧的笑道:“但愿能早日为民除尽这些世族的蟊贼螟蛻。”
可又说何容易呢?
同出身世族的林业绥也随着笑:“只怕要令裴司法失望,我所做亦不为民。”
裴爽还没来得及回味这句话是何用意,长乐坊的主街便跑来一人,待那人来到跟前才发现是林氏的奴仆。
奴仆在远处努力辨出林氏家主后,喘着粗气不敢歇半刻,急忙道。
“家主,家里出事了,夫人让我来请你赶紧归家。”
冷肃的西风飒飒穿廊而来,震得枝叶作响,檐铃叮当。
地上的人也在苟延残喘着,发出细微的和哧声,断指隐隐发黑,两股也成了那血茄子。
随之其后,长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晃动的玉佩相撞声,显得杂乱无章,失去其存在的悦耳美感,便连禁步也禁不住来人的焦急之心。
绕过廊柱,便见被搀扶着的妇人怒火冲冲,簪钗已卸半,只余下支玉钗在髻上。
谢宝因早料到郗氏会来,故先下得台阶去,缓步走过李秀所趴的那段路时,遮足及地的裙摆被地上所淌的血所浸透,高齿履也踩出带血的足迹,明明身侧是血肉模糊的人团子,脸上却如风云那般轻淡:“未曾想到还是让这点小事惊动母亲了。”
一进到这儿,血腥气直冲天灵。
林氏还从未有过这样一派夷戮的时候。
“你是个聪慧的人,要是心里真的不想惊动我,多的是办法不来惊动,现在说这样的话,又是说给谁听的?”郗氏斜着眼睛冷笑道,“从安还未回来,他自然是听不到的,何必在这里作态。”
谢宝因不说只言片语,任由郗氏说,不惊动郗氏唯一的办法便是不去动这几人。
林业绥说过的,忠孝并非愚孝。
见女子有默认之意,郗氏偏头去看,视线落在被臀杖的李秀身上,惊恐的大叫几声,再往脚下瞧,自己竟还踩着一根断指,心血堆积,几口气短时难以喘不上来:“你你你竟狠毒到这种地步!”
说罢,又赶紧去制止,视线始终不敢再往那边去:“都停下!”
几个干粗活的仆妇也立即停下杖责。
郗氏到底还是夫人,她们家主的母亲。
玉藻死死咬着牙,手指攥成拳头,望向立于深夜的女子,周身站满人,却犹如独舟行海般孤立无援。
谢氏与林氏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迈出一只脚想要上前,最终还是强逼着自己收回来。
绝对不能再坏了娘子的事。
“夫人应当知道奴仆偷窃主家财物该是何罪,何况还是陛下所赐的妆奁。”谢宝因垂下长睫,温声细言,“按律本是可直接将其打死的,但我顾念着夫人是信佛之人,定不忍府内有杀生之事,所以才消减惩戒,只是断去指头,臀杖两百。”
臀杖两百与直接打死还是不同的,若是神仙托生,前者还可能活下,后者则是直至死才停手。
郗氏却是一怔:“行窃?”
来时,吴老媪只跟自己说了她家大郎的事,这秀娘为何会如此被惩戒,还真不知道。
“女君这话从何说起,秀娘今日归家,还因女君您赐她东西而高兴。”吴老媪这个人精也立即道,“我知道女君不喜欢夫人身边有我们侍奉,可夫人自幼就可怜,也只有我们陪着侍奉着,女君就是想要赶我们走也大可以直接说,我们也不是那种厚脸皮的人,怎么就偏偏要这么对我们?可怜秀娘和我家大郎,还有我那女孙,干脆今日一并把我这个没用的老媪也给收拾了吧!”
谢宝因扫过去,还来不及说话,吴老媪就已经上演起来要寻死的戏码,哄得郗氏赶紧命仆妇去把人拉回来。
闺中与她形影不离,随后又陪着她嫁来林氏的仆妇竟被自己的儿妇逼到要去死,又见女子一副木人石心的模样,郗氏几步上前,扬手又狠狠落下,一声清脆的声音即刻响起:“你们谢氏果然是没有什么好东西!谢贤是杀人不见血的害死立庐,你这个女郎倒是更有出息,直接想要血洒我林氏!”
右颊阵阵辣痛,谢宝因也未伸手去捂,只是垂手道:“母亲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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