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许久,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家主肯定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还没有坏消息,那就是最好的好事,女君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女子未应。
内室卧榻上,男子放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呼吸不可闻的渐促,那日在长生殿中,天子与他的对话,幻化成梦境而来。
“内史拿得,大理寺卿我自也拿得,只要陛下舍得。”
“我连皇权都舍出去了,还有何不能舍?”
因为孙氏被动,没有让世家抱团,令天子大喜,接下来就是要动郑氏那位曾经的公主郎婿,只是仅仅以他的内史之位难以撼动,此案关乎皇室,必会交由大理寺查办。
大理寺卿如今是渭城谢氏的旁支子弟谢兴担任。
天子仍旧用一副无能为力的貌相摇头,自叙他和谢贤是多年的知己,当初谢贤大兄、二兄接连在盛年殒命,而他当初能得以继位,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谢贤一人,为了安抚,所以才任命谢贤那两位侄子以及谢氏旁支的谢兴几人,如今还没有翻脸的时候,不能够轻易罢免。
天子要他自己想办法。
江风拂过,围春草场,男子站于靶场中央,一动未动的看着那匹马疾速而来,最终一声嘶鸣,马蹄落在胸口,血不停地自口中涌出。
他用手去捂,却如何也挡不住,指缝、嘴角皆能流出,转瞬便痛得直不起腰来,最后终于放弃挣扎,松手倒下。
身边围来许多人,却都不能让他再睁开眼。
可他想,今日还不曾喊过一声幼福。
若是就此死去,倒有些遗憾。
直至半个时辰后,男子喘息着醒来,只觉得喉咙被血给堵住,艰难的俯身咳着,地上也被黑血给弄脏。
玉藻听见内室里面的动静,赶紧低声去喊坐榻上的女君,只是这一时半刻却怎么也叫不醒,又怕家主因此被耽搁而出事,焦急下,她赶紧起身,先领着仆妇进去侍奉。
绕过素绢屏风,只看见那位家主半趴在卧榻边,眼里咳得泛红,半握撑着的掌心有咳出来的猩红血迹,面容是久病的白态,用极虚的声音问道:“你们女君在哪里?”
屋舍外面的女子用手帕遮住脸,呼吸均匀。
玉藻把仆妇留在内室侍奉,自己赶紧出来,出了屋舍,赶紧去到庭院里面,喊了声:“女君。”
一向学舌就最慢的鹦鹉也随着一起喊了声“女君”。
女子未动未应,手帕也被清风吹走。
玉藻捡起手帕,想起女君很多不对劲的地方,生怕女君再出什么事情,赶紧走过去。
可上前一看才发现女子双目虽然紧闭,脸颊却淌着薄薄一层泪水,长睫也被打湿,各自合成一股,这半月来都没有见她掉过眼泪,转瞬又想也不知道这半月来她心里都是怎么度过的。
玉藻跟着掉了几滴,伸手去擦,笑着安慰:“家主已经醒了,正在找女君呢。”
又怕女子是担心像昨夜那样,空欢喜一场,接着说道:“家主这次醒来,我看气色已经好了不少,真是多亏有神仙,肯定是因为女君写的那些经文,所以神仙才知道的。”
谢宝因没有睁眼,细细摩挲着指侧的薄茧,点头浅嗯一声,鼻音显得略重:“先去把医工请来。”
宫内所来的医工都被安置在家里住下。
玉藻应下要离开。
谢宝因忽然睁开眼,微微起身,伸手去拉扯住侍女的衣袖,小声的仔细叮嘱道:“千万别叫他知道我哭了。”
一双明眸被泪水浸润,再没有刚毅,上次女子这样,还是范氏母亲归天的时候。
玉藻郑重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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