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旁所种的桑梓高树之上。
夏虫蛰伏,蜩沸,而斯螽动股。
然在黎明, 满室灯烛的照耀中, 谢宝因汗流浃背的从梦中惊醒,因病弱而异常白皙的肌肤也有水痕。
榻边设席侍坐的玉藻见状,迅速跪直身体,伸手进帷幔将女子扶持而起,轻轻把人唤回:“女君。”
谢宝因寡言望着与她相伴数载的随侍, 然后赤足下榻,平履过平滑无尘的杉木地板, 哑声命媵婢为自己沐浴更衣。
随即鸡鸣,疱屋的奴僕送来汤药。
发髻已插白玉钗与玉篦的谢宝因也在北壁而立,两婢侍在其左后,将棕红中单穿在女子中衣之外, 最后是一袭以五彩乘云纹为饰的蓝色直裾。
其中一婢又取来两组杂佩系于腰间丝带,再覆以杂色装饰的大带。
在更衣毕以后,玉藻从案上端起黑漆红纹的漆碗, 欲去给女子:“女君, 先尝汤药吧。”
谢宝因望了一眼,而后不再正视, 缓步从居室出去:“请巫祝来。”
见女子执意要再问鬼神,玉藻默默放下汤药, 起身去遣人。
而堂上的青铜鑑内也已然放置有坚冰。
奴僕在扫地设席。
谢宝因直走到北面, 先后屈下左右足, 然后在席上跽坐, 双手自然垂落放在大股之上。
黑色绕襟袍的妇人从中庭疾步而来, 面北敬重一拜:“谢夫人。”
谢宝因看向堂上巫祝,目光始终都在注视着其白绢衣缘上所饰的华盖立鸟、羊角怪兽、赤蛇与两只交缠在一起的海底大鱼鲸鲵,那是鬼神之象征。
她想起梦中翻滚的大水,巨大的交缠鲸倪就在其中。
“我要你再为我孩子占卜。”
巫祝无措抬头,自从林令公归来,这位夫人虽然依旧还会每日召见她,但已经很少再冀望于鬼神之说,不再兴占卜之事。
但望着女子眼中的沉寂,比鬼神所居之所都还要幽静。
最终妇人诺诺禀命:“喏。我去取龟甲。”
昼漏浮出十五刻时,林业绥乘车归家。
在下车以后,童官亦步亦趋的恭敬侍从左右,但逐渐难以随从。
男子步行过快,其神色也阴晦难明。
行至屋舍,将要到居室的时候。
林业绥缓步停下,凛然命令:“不准多言。”
童官迅速低头,惶恐唯唯。
昨日天子李毓突然召见,随即设席宴请,最后又命家主夜宿宫中,其用意必然诡诈,他想到席上所发生之事,心中依然还在因此而憎恶。
然林业绥进入居室,不见妻子。
他转身出去,询问家中奴僕:“夫人在何处。”
侍立在庭中的奴僕也即时躬身:“厅堂。”
林业绥往北面望去,而后眉宇皱起,大步履过甬道,闻见锡铃之响,速度渐快,但徒步到堂前,声音消散,恍若所有皆是梦幻。
随即,青色绕襟袍的媵婢手提双耳漆案从堂上退出,案上有漆碗,而碗中是盛有八分满的黑色汤药,分毫未减。
察觉到男子所散的寒气,媵婢小心翼翼地往右侧退步,然后不敢移动,低头侍在旁边:“女君不愿尝汤药。”
归家一月,林业绥也终于见到这位从荆地而来的巫祝。
宽敞的堂上,在东西两面分别放置陶熏炉,堂中央还有一盆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妇人跪在地板上,将龟甲扔于火中。
顷刻又取水浇之。
妇人擦净龟甲以后,敬献给北面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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