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页检查报告江稚茵翻来覆去地看,每个偏旁部首却仿佛在她眼前跳舞一样,一个接一个跳进她眼睛里,然后顺着血管流到心里,在心脏上不断踩踏着。
“我没发现的话你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她说。
江琳安静了很久,突兀叹出一口气:“告诉你只会让你增加无故的担心,无论你知不知道,这个病都在那里,又改变不了。”
妈妈揉弄着眉心:“我在这儿站累了,回去再说吧。”
家里的陈设变得很乱,江琳挑开沙发上乱丢的衣服,腾出一个位置,让她先坐下。
其实江琳的病情一直被控制得比较好,她心态放得很稳,并没出现过大喜大悲的情绪,秉持着活一天算一天的态度,从不与人置气。
“我选择领养孩子,就是因为我们家有遗传性心脏病,没必要再生一个孩子来人间受罪。”江琳两手交叉搭在大腿上,视线突然变得很空,“但我之前……有过一个孩子。”
江稚茵偏头看向她,江琳也回视她,嘴角向上扬起,神色变得温柔又惆怅:“在领养你之前,我生过一个孩子。”
她已经很久不曾提过那段仿若长在骨头上的疮痍一样的时光。
再次听见冉清岳的名字,已经是那个男人的死讯了,她后来也再没有见过自己和冉清岳的孩子。
江琳在好多好多年以前,确实想过自己要当一个合格称职的母亲。
她说自己绝不能像自己的妈妈一样,生下孩子以后就不管,要么就不要生下一个带病的孩子,一旦决定生下来,她一定会尽力抚养,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爱她。
但是,原来无论当时立下誓言的时候有多诚心多坚定,在你后悔的时候,还是能找出一万个理由说其实你也是被逼无奈。
金鱼
那时候医疗技术不太发达,江琳的妈妈去世得很早,她是在七岁被父亲带去医院的时候才得知自己有家族心脏病。
长大一些以后发过几次病,她时常请假,学校并没有好好去,进度比别人落下大半,虽然每天都在很勤奋地追赶,但始终是年级倒数,看着自己怎么也救不起来的分数,江琳也逐渐变得疲惫。
反正爸爸说高中毕业后直接给她安排个打杂的文书活儿,她其实并没有必要把书念得太好。
于是在她十几岁的少女时期,上课就借口上厕所,一待就是半个小时,躲在厕所隔间里玩手机,时常听见外面抽烟的女生们讨论学校里谁谁谁最帅。
那就是她第一次认识自己初恋男友的途径——通过别人之口,江琳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冉清岳。
罕见的姓,类似于偶像剧男主的名字,别人口中形容她多么拽痞,长相多么俊朗,敢跟老师对着干,干着逃课打架等等等等普通人根本不敢做的事。
这让江琳想起无数本自己看过的台言小说,于是心脏就怦怦跳起来。
冉清岳,就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只是后来她怎么死的,死到哪里去了,江琳完全搞不清楚,也没有精力去追究。
而那时的她情感经历匮乏,单亲家庭长大,对恋爱充满少女心的憧憬和向往,很快就成为了冉清岳池子里的一条鱼,认为她做什么都对。
她染头发很帅,她穿黑色皮夹克也好酷,在路灯下叼着烟的场面颇有小说男主那味儿,江琳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玛丽苏的形容词都冠在她身上,什么“含笑的桃花眼”“暧昧撩拨的言语”“多情缱绻的目光”……
十七岁的江琳完全不在意这个人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不在意她每天混吃等死就会逃课打游戏,跟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冉清岳把抽了一半的烟往她嘴里送,看她被呛得脸红就低哑地闷声笑,江琳说自己生病了,不能碰这种刺激性的东西,冉清岳笑笑,摸她的头说“好好好,下次一定记得。”
“天啊。”她发着愣,少女怀春般在心里想,“我也好像书里的女主角。”
江琳甚至觉得喝酒、抽烟、染着满头蓝发都男人不羁气质的体现,她喝酒的坏毛病就是跟冉清岳学的,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能喝,但是总是想,这样好像能哄她高兴,于是喝了一次又一次,有了酒瘾。
那时的她就是能够被不良少年一碗白粥就哄得团团转的傻逼。
初尝禁果就是在她十九岁的时候,她那时候已经按照爸爸的安排进了当地小县城的一个小公司,每天干着复印打印做表格的工作,一个月有四千多工资,几乎一半都要供给冉清岳用。
“万一她有什么天赋异禀的才华呢?我这时候接济她,她会记得我的好的,冉清岳那么厉害,以后应该会成为富豪吧,那我的人生也好过了。”
江琳如是想着。
在冉清岳小出租屋的沙发上,她的衣服被揉成一团,被刺痛感贯穿的时候还觉得这是一种荣幸,等到冉清岳如她自己所言那样白手起家,日子肯定就好过了,到时候再把她介绍给爸爸。
她刚满二十岁的时候就怀孕了,江琳看着验孕棒上两条杠,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怔怔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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