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一拢,所有的饰品窸窸窣窣地落进袋子里,“没人说认祖归宗就要放弃现在的一切,反正我不要放弃。”
闻祈从侧后方久久望着他,短促地“嗯”了一声,缓慢地在电脑里敲下几个字。
晚上突然被领出门,外面夜色朦胧,路灯投射的光影整齐地在路面落下圆形光斑,一路都是蝉鸣声,江稚茵没走多远就热得不行。
道路两边的广告牌都已经不太亮了,这里好像是一处老街,铺子都很小,紧凑地挨在一起。
夏天的夜晚只剩下聚成团的热气,在紧挨的店铺门前横冲直撞,这种燥热感在江稚茵推开小饭店的玻璃门时达到巅峰。
他跟闻祈说:“这里好热。”
闻祈帮他推门,向里面的人点头致意,还不忘接住江稚茵的话:“这是卓恪方的亲戚新开的店,照顾一下人家的生意。”
江稚茵叹一口气,说“好”。
在座四个人,最受不了这环境的应该还是成蓁,江稚茵只是嫌热,吃不进什么东西,光顾着挖冰淇淋球往嘴里送了,成蓁确实从始至终皱着眉,只喝了几口矿泉水。
他质问卓恪方:“你就请我吃这个?”
卓恪方面色极淡,不以为意:“照顾不了大小姐的口味,真是不好意思。”
成蓁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喝冰镇的矿泉水。
闻祈破天荒插了一句嘴:“成小姐毕竟是有钱人家,待不惯也正常。”他慢条斯理捏着筷子轻轻点着碗底,又抬了眼,“有时间尝尝自己家做的家常菜,应该和保姆做的不一样。”
几秒沉默过后,他又望了一眼江稚茵:“我记得茵茵的妈妈很擅长做饭。”
江稚茵一时愣住,面露古怪。
谁擅长做饭?他妈妈?江琳擅长做饭?
江琳只擅长把速食的东西拿去热一热,是个完全不会生活的人……
“……还好吧。”江稚茵咬住筷子尖,斟酌着措辞,“他不喜欢做饭,在我来家里之前都不开火的。”
这句话的用词有稍许奇怪,卓恪方顺嘴问了一下:“‘来家里’是什么意思?”
他应声:“我五六岁才被江琳领回家,以前都是和闻祈住一个福利院的。”
成蓁抬眼看着他,目光模糊了一瞬。
卓恪方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还责怪起闻祈来:“这小子从没跟我提过,不好意思啊。”
闻祈静默无声,慢吞吞咽着没有味道的米饭。
江稚茵抿唇笑着,摆摆手说没关系:“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里的奶奶也对大家很好,想起来还是一段挺开心的回忆。”
成蓁放下矿泉水瓶,问着:“那你对以前的事还有印象吗?”
卓恪方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像是觉得他这样问人家的苦处总归不太礼貌,但成蓁丝毫没有想要闭嘴的迹象。
“记不清了。”江稚茵摇摇头,诚实回答,“福利院里的事情我也就只记得个三四分的样子,再小一点的事就更记不得了。”
成蓁的眉头皱得更紧,卓恪方想去前台结账,但他那亲戚死活不收,他别无它法,跟闻祈两个人先一步出门去把车开到门口接江稚茵他们。
已经很晚了,窄小的店面里只剩下他们这唯一一桌客,墙面还有新画上去的彩绘,老板从后台出来,笑着跟卓恪方打招呼:“小方这就走啦?”
卓恪方点点头说“是”。
临出门前闻祈还往后看了江稚茵一眼,最后却只是沉默地收回视线。
这店的朝向不太好,不透气,坐在里面闷得慌,还不如外面凉快,卓恪方揣着兜跟闻祈一起往路边的停车位那儿走,闻祈似乎在想事情,落后了他几步。
路面空旷宽广,不时有几道卷着尘土的热风迎面刮来,迷了人的双眼,闻祈在这一道接一道的热浪里眯住双眼,骤然发问:“跟家世差一大截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受?”
走在前面的卓恪方步履不停,似乎重重笑出一声:“你问我吗?”
闻祈不吭声。
“这个问题可问错人了,我和成蓁顶多算一炮友,在他爸那里……我哪里是拿得出手的东西。”卓恪方哑声自嘲地笑,他叹出一声,两眼稍稍往上扬,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不过真要我形容的话,送你八个大字。”
——“患得患失,无限自卑。”
巷道里突然卷起一阵大风,闻祈压了压衣角,徐徐把眼睫往下落,盯住自己脚旁被拂落的叶子。
卓恪方说的是常态。
但闻祈早就陷入这种状态,因此已经不在乎了,不过是更加小心翼翼一点,踏入更深一层的执迷不悟。
江稚茵的身边总会出现很多人,尽管他有那种将所有人驱逐出去的想法,但在现代社会做这种事总归不太现实。
能怎么办?没有办法。
虽然人常言道:爱是归还自由。但闻祈的耐性其实已经快到阈值了,不能够再多任何一个人分走江稚茵过多的注意力,不然就吃不下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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