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茵还没止住笑意,眼睛都是弯的,小鸡啄米般点头:“去去去,是铁轨那边吗?”
朋友点头:“是吧,那块儿前段时间停运了,现在没火车从那条轨道走,差不多已经废弃了,种了一片油菜花梯田,我之前放假去玩儿过,巨美,拍照很出片,看到的月亮也大。”
她推搡江稚茵:“那我晚上给你拍照。”
江稚茵笑嘻嘻说好,几个人聚成一团往废弃铁轨那边走,要去看月亮。
闻祈拽了拽帽衫上坠下来的绳子,那时候他头发长,咬着一个皮筋,一边走一边把上半边头发扎在脑后,耳朵上乱七八糟的耳钉看起来不正经,他就拉起卫衣的帽子遮住耳朵和头发,两手捅进兜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跟着,一直走到架有火车铁轨的梯田上。
地势空旷,平地起风,江稚茵半蹲着,随意揪了一小朵油菜花拿在手里绕来绕去,眯眼看见对面亮起的盏盏灯火。
风一刮得大起来了,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就左摇右晃起来,发出规律的“沙沙”声,让人恍然间以为置身于海岸边。
孙晔还在调整位置拍照,江稚茵伸手捉住自己飞起来的马尾辫,余光瞥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注意力刚要移过去,又听见孙晔叫了她一声。
他眼睛也不看她,缓慢移动手机取景框,把江稚茵的脸框进去,耳尖也是红彤彤的,说话有些含糊:“我听说今天上午,年级主任在学校小树林里抓到两个早恋的,好像就是之前追过你的齐楠,他换人追了。”
孙晔向来喜欢吃瓜,江稚茵以为他在跟自己分享八卦,于是像模像样地“啊”了一声,拧着眉苦大仇深想了好久,又摇摇头说:“他追过我?完全没印象了。”
“我们班好像也有。”孙晔往裤子上擦了一把汗,还是不看江稚茵,却也没有拍月亮,“我是搞不懂啦,你呢?要是有人轰轰烈烈地追你,你会偷偷尝试吗?”
江稚茵丢了手上的油菜花,撑着脸,盯着天上的圆月看,然后开口:“我早恋的话我妈会打死我的,咱们班谈恋爱那对我知道,那男的人很不行,成天窝在教室角落里抽烟,跟二流子称兄道弟的,感觉不是什么正经人,他谈了好多个女朋友了,跟玩儿似的,我不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她叹一声,评价着:“感觉很讨厌。”
不知道从哪里路过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最后停在江稚茵袖口,她起了兴,笑得很漂亮,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亮,轻柔地拢住那只蝴蝶,旁边的朋友冲孙晔使眼色,孙晔忙调转镜头将这一幕拍下。
江稚茵没舍得把蝴蝶抓回去,笑一下就放飞了,那蝴蝶摇摇晃晃地飞,又落到了闻祈肩头。
他想假装路过,结果脚被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意识到自己和她口中的人有不少相似的地方,闻祈的心霎时间更空了,像一间破了洞四面漏风的茅草房。
现在她身边坐着一位同龄的男性,他们可以并肩坐在一起,空气里弥散着一些纯情又不可言说的少年暧昧。
大抵就像电影里那样,晚风微动,广袤的油菜花田窸窸窣窣作响,今夜还有圆月,一个说话结巴的少年红着耳朵试探旁边的少女,小心到视线都不敢移过去,只能通过手机取景框观察喜欢的人的神色。
而闻祈只能站在旁边注视这一切,对号入座,听她口中说出嫌恶的话。
他对江稚茵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本来是恨她的,因为得不到,所以开始怨恨,怨恨欺骗、怨恨被遗忘。
但是在无限的怨恨与失望之下,似乎还藏着一点点希冀,只需要被注视一秒,心底的空荡会被填满,他就可以遗忘所有的恨,对她生出无限的爱意来。
闻祈只需要那么一眼。
在他僵着身子站立在铁轨上方时,皎月高挂夜空,夜风缓缓拂来,闻祈在那一瞬回了一下头,江稚茵的视线跟着蝴蝶一起落在他这里,把注意力缓缓落在这个“陌生人”身上。
他连呼吸都止住,漆黑无光的眼底被缓缓照亮,长睫交合几下,突然记起很久之前看过的《罐头厂街》里的一句话:
“于是,为了得到食物,恐惧饥饿的人在争夺中吃坏自己的胃,为了得到爱,缺爱的人在渴求中毁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可爱的部分。”
是他亲手毁掉了自己身上可爱的部分。
但在被江稚茵注视的时候,又希望自己身上那些可爱的部分能够像新生的皮肉一样重新长出来。
只需要这一眼,就能缝补起漫长到要死掉的灰暗时光,让他丢盔弃甲,丢掉他灵魂的二十一克。
闻祈把灵魂都寄托在了江稚茵投向他的目光中,得不到,便只剩一具躯壳。
他捉住了被江稚茵碰触过的那只蝴蝶,囚于玻璃罩中,但蝴蝶的寿命不长,很快就死去了。
闻祈却从那一刻开始活过来了。
入沼
生活费并不太够,闻祈没在海城待太久,第三天就回去了,躺在车库的板床上睡了几天大觉,赵永伟三番四次来找他出去玩儿,闻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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