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史笑问:“那浑人在做什么?”
小内侍道:“许给事中午喝了些酒,还在侧室里未起呢。娘子可要去看看?”
“当值怎好喝酒?”王女史发气,对丹菲道,“我去看看那浑人。你在这里等等。”
丹菲应下。王女史随即怒气冲冲地提着裙子走了。
小内侍一脸笑容地过来请丹菲,道:“小娘子辛苦了,随某去侧厅里喝杯冰镇果茶可好?”
丹菲本也又累又渴,跟着小内侍进了院子。侧厅四面的帘子都卷了起来,穿堂风极清凉,果茶又冰爽可口。丹菲端着瓷杯倚着柱子站着,眺望远处的巍峨宫殿,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是真的许久没有享受过如此悠闲了。
风吹得竹帘上的朱红璎珞不住摆动,忽而有一个人影投在丹菲身旁的席垫上。因为没有听到脚步声,也不知道那人已经来了多久。
丹菲蓦然转过头,就见崔熙俊站在不远处。一身墨蓝箭袖劲装,紫玉腰带,马靴将修长笔直的小腿紧紧包裹住,衬得整个人俊美挺拔,如琼枝玉树一般。
这身姿气度,若是出现在长安大街上,必定会引得大媳妇小娘子们纷纷侧目含笑抛媚眼,争相丢绣帕。放在这里,却只生生挨了好几记白眼。
丹菲一见是崔熙俊,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浑身炸毛,低声喝道:“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进来了?崔家也被抄了?”
这里是内侍所,官宦子弟即使被没入掖庭,也没有净身做内侍的。崔熙俊听明白丹菲话里的含义,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努力板着脸作严肃状,道:“崔家还好着呢。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看我还够不够凄惨?”丹菲讥笑,飞挑过来的目光就如刀一样,唰唰地钉在男人身上。
崔熙俊被她的目光戳得一身窟窿,硬着头皮,柔声道:“我已经托了人照拂你们母子,你要有什么困难,都可告诉我。”
“千万别哟!”丹菲扯着嘴角,“当初你信誓旦旦说能保住段家,结果我们就落到如今田地。你要再说照拂我们,怕明日我们母子就被拖去菜市口了。我们现在是贱籍宫婢,命不值钱,可也想多活几日呢。”
崔熙俊隐隐头疼。少女疏远戒备,充满置疑的目光更是让他心中发凉。不过相比不被信任的尴尬,女孩清瘦的面孔和倔强的姿态,更让怜悯和愧疚占据了上风。胸口似乎压着巨石一般沉重,酸涩的苦楚让口舌都变得笨拙了起来。
“段家之事,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崔熙俊斟字酌句道,“我现在无法向你具体解释朝政风云变幻是为何物,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段家如今之罪,必不会白受!”
丹菲目光深邃地注视了崔熙俊片刻,忽而嗤笑起来,“说的都快赶上唱的了。我没那么无知,我知道段家是被人利用了。那人或许不是你,可你与他妥协了,所以在我看来,你同那人都是一丘之貉。”
崔熙俊深吸了一口气,想朝女孩走近些,又怕冒犯了她,只好忍着,道:“你不信任我,我不怪你。只是我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你爱照顾不照顾,只别给我惹麻烦就是。”丹菲不耐烦地挥手,“只是像这种进宫来见我的事,太过冒险,求你不要再做了。你姓崔,又不姓段。段家的事其实与你关系不大,你也用不着一副把天下苍生当作己任的姿态。你累,我看着更累。段家的事,我不怪你。你走吧。”
说罢,她放下瓷杯,朝门口走去。
崔熙俊侧迈了一步,伸手拦她,道:“我看了你留给我的竹签了。”
丹菲止步,瞟了他一眼,“你知道了?”
崔熙俊点了点头。
丹菲那日说得那么明白,他要听不懂,才真是白痴了。他见了李崇后,夜里又亲自翻墙进了段家院子,从假山旁的石榴树下摸到了一根埋在碎草枯叶里的竹签。丹菲用刀在上面刻了几个字:“兄未亡,北地投军”。
“我已经毁了竹签,当即就悄悄派人北上去打探他的消息。你不想知道吗?”
崔熙俊成功地唤起了丹菲的兴趣,挽留住了她的脚步。少女一扫嫌恶的表情,又欢喜又期盼地瞪着大眼睛瞧着崔熙俊,道:“如何?”
崔熙俊没由来地觉得一阵酸,又有些后悔,磨了磨牙,才道:“他已投在张将军旗下,化名文默,想是从了母姓。之前两场仗中都他立下不小功勋,先是升了从七品的武骑尉,最近又升为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张将军等人都极欣赏他。”
丹菲一抿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照这迁升法儿,等这场仗打完,怕是能得个将军当了!老天保佑段家!佛祖在上,明眼看着呢!”
她在屋里转了个身,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满脸的欢喜掩不住,照得清秀明丽的面孔都在发光。
她乐完了,才见崔熙俊正怔怔地望着她,一双幽黑沉静的眸子里蕴着清光。
丹菲回过神来,咳了咳掩饰尴尬,道:“还有什么吗?”
崔熙俊慢慢垂下眼帘,别开了脸,道:“暂时没了。若是以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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