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抬起了他只剩半截的胳膊,在淋漓落下的鲜血里,他哑声道:“皇上,请您走吧,我们会为您断后。”
殷稷一怔,他垂眼看着那个看起来还不到弱冠年纪的小禁军,抬手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你们是为朕而战,朕不能逃。”
小禁军没再言语,可更多的禁军却站了起来,他们身受重伤,浑身浴血,目光却清澈坚定,他们远远看着殷稷,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千言万语却又像是都汇聚在了目光里。
“皇上,请您先行离宫,”薛京颤声恳求,“我们相信援军会来,可二宫门守不住了,您先走吧,等京北营平息战乱,您再回来。”
殷稷知道他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保命要紧,可还是那句话,禁军是为他而战,他不能自己逃。
“朕不会走。”
他要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等援军到来,若是等不到……
≈ot;薛司正,”左校尉忽然大喊一声,目光透过层层人群遥遥看了过来,他用力一抱拳,“拜托了。”
前言不清,可薛京仍旧听明白了,他一手劈在殷稷颈后,背上他软下的身体,强行带着他往人后去,而那些本该站都站不起来的伤员却相互搀扶,逆着他们奋勇而上,坦然赴死。
他们用自己热烫的身躯和鲜血,为他们敬仰的帝王铺就了一条生路
请皇上驾崩
殷稷的世界在旋转,他看见了无穷无尽的深渊,那里有无数双手在拖拽他,拉扯他,想让他拉进安静又屈辱的长眠。
然而那压抑的哀鸣声,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生命消逝的破裂声,却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他心头,沉重而窒息,他不能逃,不能如此卑劣的踩着别人同样贵重的性命奔逃。
何况谢蕴还在这层层宫墙后面,他不能将自己如此自私又懦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
“放我……下来。”
他挣扎着开口,随着声音落下,周遭浓稠的黑暗陡然褪去,露出泛着微光的天穹来。
薛京浑身一颤,脚步骤然顿住,他没想到自己下了那样的重手,殷稷还能清醒过来,犯上的惶恐和抛弃同胞的痛苦宛如凌迟酷刑,片刻不息地折磨着他,让他止不住地战栗。
殷稷轻轻抓住了他发抖的肩膀:“天快亮了,援军很快就会到的,薛京,我们回去,我们退守乾元宫,还有生机。”
生机?
他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本该威严肃穆的宫门,此时被散落各地的尸体衬得活像是人间地狱,若是回去,他还能再带走殷稷一次吗?
“皇上……”
忠君与忠心在他心里天人交战,迟迟做不出决断,若是干爹在这里,会选择顺从帝王,看他陷入险境;还是遵从本心,要他活下去呢?
≈ot;薛京!≈ot;殷稷陡然厉喝一声,“你是朕的刀,不可以让朕如此屈辱!”
薛京心思瞬间一空,是了,他是殷稷的刀,从被起用的那天起,殷稷就明确告诉过他,他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明理,他只要遵从他的命令往前,不管前面是生还是死。
二宫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声,挡住宫道的廘砦轰然碎裂,左校尉带人退进二门,用后背死死顶住了这最后一道防线。
守城军前仆后继地冲上来,巨大的冲力仿佛连宫墙都要崩塌。
缝隙一寸寸扩张,又被禁军们咬着牙一点点顶回去,隔着一道宫门,守城军聚力的号子声如同催命符,每一下都将禁军往死路上逼近一步。
他们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甚至连半分情绪都没有,多思会让人胆怯,所以他们什么都不想,他们只知道这扇门要关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站不起来的人跪在了地上,没了手的人用肩膀顶上,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抵住这扇门。
身后却忽然响起落地声,是守城军搭成了人梯爬上宫墙,绕过了这道宫门,他们已经不想继续这场角力的游戏了,他们想要速战速决。
冷硬的刀锋当头砍下,落在最后小禁军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扭头看了过去,可他的双臂都已经断了,没有能力阻拦,而若是他躲开,刀锋就会落在身后的同胞身上。
他不知道身后人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年龄籍贯,只知道他手脚健全,比自己有活下去的价值。
于是他就那么站着,不闪不避,由着刀锋在他瞳孔里越来越清晰。
温热的鲜血喷洒出来,小禁军浑身一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下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掀开眼皮,在血色的世界里,看见了去而复返的君王。
“皇,皇上……”
他腿软地朝地面栽过去,殷稷一把捞住他,反手一刀扎进另一个偷袭而来的守城军胸膛里,靖安侯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说本来也逃不了,可您回来还是太过愚蠢了些。”
殷稷丝毫没有理会,指挥还能动的禁军将沙袋堵在宫门口:“跟我退守乾元宫,天快亮了,援军就要到了,给朕撑住!”
禁军纷纷仰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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