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沉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排斥,打从上次良妃被下狱后,太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了皇帝的凉薄,那之后她便对这个侄女避而不见。
偶尔在路上碰见,也是训斥责骂,仿佛一夜之间就对她生了嫌恶。
“哀家没有召见你,滚出去。”
豆包有些不忿,惠嫔却只当没听见太后的恶言恶语一般,温和的看了姚黄一眼:“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和姑母说。”
太后眉头皱的更紧:“你聋了吗?哀家与你没什么话好说,滚出去。”
宫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惠嫔看了眼豆包,豆包会意,连忙上前挽着姚黄的胳膊,半拖半拽的将人带了出去。
其余宫人见姚黄都走了,这才跟着退了下去。
“言尚宫,请在门外稍候片刻。”
惠嫔再次开口,秀秀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答应一声退了下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太后脸色铁青:“哀家这长信宫,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姑母……”
惠嫔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你我血脉相连,若是你做了什么,皇上是不会放过我的,这么做毫无用处。”
“未必,”太后脱口而出,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人年纪大了,果然是不中用了,她索性也没再装,“成君,荀家已经不成了,可姑母至少想保住你。”
惠嫔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姑母,我知道,您这一辈子,殚精竭虑都是为了荀家,只是家中子弟太不争气,才会让您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这般操劳。”
这话说得太后心酸,是啊,她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责任,要扶持兄弟,稳固家族;要争夺宠爱,诞下皇子;还要身居高位,保族中长盛不衰。
可她挣扎钻营了这么多年,却是一样都没做到。
一样都没做到啊……
“姑母,您已经尽力了,若说有亏欠,也是荀家亏欠您,您没有半分对不起荀家。”
太后一怔,操劳一生,她还是头一回听见这句话,以往荀家人进宫见她,不是有利益未得,就是闯了祸要善后,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太后是依靠,都觉得她为荀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连她自己都这么以为。
“君儿……”
太后将惠嫔拉起来,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荀家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无力回天,她其实很清楚,可就是不甘心,所以明知道弊大于利,她也还是收留了萧夫人,由着她牵线搭桥,和楚镇有了勾连。
事后她也后悔过,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哀家嘱咐你的话,你一定要记得,若是日后皇帝清算到长信宫的时候,你切记莫要为我求情,不光不能为我求情,还要拿着家国大义请皇上严惩,如此……”
“姑母!”
惠嫔打断了她,她来不是为了求自保之法。
她紧紧握住了太后的手:“姑母,既然明知道事情不成,何不现在就赌一把?我与言尚宫也有交情,若是能堵住她的嘴,将这消息捂死在长信宫里,未必没有转机。”
“可她是皇帝的亲信……”
“她是谢蕴的亲信,”惠嫔纠正了她,“我知道她命门是什么,姑母,此事交给我处理可好?”
她仰头看着太后,眼底都是笃定,“您歇一歇吧,荀家的担子日后我来担着,我向您保证,必能为荀氏一族留一条活路。”
太后怔怔看着她的眼睛,许久都没开口。
眼下这样的危局,荀成君眼睛里没有惊慌,没有畏惧,有的只是笃定和从容,她荀氏一族,最成才的孩子在这里,若她是个男儿身,荀家何至于此……
“是个洒扫宫人,就在后头。”
静默许久,她哑声开口。
荀成君无悲无喜,只将一颗苹果塞进了太后手里:“很甜的,姑母尝一尝。”
话音落下,她起身走了出去,太后抬眼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门口,她才垂眼看向那苹果,张嘴咬了一口,果然是很甜。
“太后有令,捉拿贼人,不必顾忌。”
惠嫔出了殿门,见秀秀正等着自己,当即点了下头,朗声开口。
“太后英明。”
秀秀心下一松,转身看向门外,薛京正带着宫正司众人候着。
“搜。”
众人当即冲了进来。
“后头都是洒扫宫人,极容易隐藏。”
惠嫔再次开口,薛京会意,带人朝着后头就去了,紧跟着后头就响起了叫喊声。
“多谢娘娘。”
秀秀这才上前一步,见礼道谢,惠嫔淡淡一笑:“那就记我个人情吧,回头在皇上清算荀家之前,给我个机会去见他一面。”
若是皇帝当真要清算荀家,惠嫔就算不落罪,也会被打入冷宫,那种时候还想面圣,只怕是痴人说梦。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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