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来日秦贵妃封后,那么崔河便连嫡出的名头都站不住了。
可崔仲晖不知如何作想,偏偏一直没有立秦贵妃为后,这也留出了许多令人遐想的余地,他还没有彻底放弃崔河。
渐渐酒过三巡,即便是顾无惑,也不由感觉到无聊起来,宴上已有喝醉酒的朝臣被扶下去,顾无惑也打算再过一阵便借告退。
这时却见座上的秦贵妃咳了几声,似乎是受夜里寒风所致,崔仲晖一向爱重她,自然关切无比。
秦贵妃便提出想下去换衣裳梳整妆容,崔仲晖哪有不允的,只是让她赶紧再过来作陪。
秦贵妃走后,那边的崔河又单方面地和崔潼打闹起来,崔潼小大人似的不肯回应他,只有被他弄得恼了,才忍不住回手,结果引来崔河的捧腹大笑。
顾无惑更觉无趣。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要多的工夫,算不得很久,秦贵妃果然又至,果真如答应崔仲晖的那般去去就来。
崔潼也被崔河闹得烦不胜烦,母亲来了自然是有了救星,他立刻喊了一声“母亲”,接着又叫了一声“阿姐”。
声音稍稍低了一些,但顾无惑却听见了。
他不由地往那边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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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秦贵妃自殿外迤逦袅袅而来,大殿内灯火通明,明烛高照,将她的肌肤映得格外莹润剔透,令人简直要挪不开眼去。
她的身边有一宫装女子扶着她,那女子穿着水红对襟广袖外衫,下着天水碧色洒金百迭裙,年纪还很轻,竟比秦贵妃要更鲜亮几分。
年长有年长的好,年少有年少的好。
女子乌发如云,头上簪钗并不多,微微地垂着一段修长白嫩的脖颈,碧玉耳珰在旁边轻轻晃动着,打扮得不像宫人,不像宫妃,也不太像公主。
顾无惑的面前仿佛忽然起了一层雾,这个女子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认得的,并且很熟悉,也是他曾幻想过无数次的。
是温芍。
可是温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么是他因那封奇怪的信而产生的错觉?见到一个年轻女子便认成了她?
他低头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再去看时,女子已经扶着秦贵妃往上而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窈窕袅娜的背影。
背影不大像温芍,眼前的女子要更玲珑有致些,温芍则是有些削瘦的。
他忽然迫切地想看她转过身,想再看一看她的脸,或许此刻他就能看清楚了。
可是女子一直背着身子,她随着秦贵妃一同向崔仲晖请了安,扶了秦贵妃去座上,秦贵妃拉了她要说什么话,她便侧过身弯下腰听着。
才说完了话,她直起腰,崔潼却又跑过去“阿姐,你带我出去透透气吧。”
“这……”她似乎有些为难。
“去吧,”秦贵妃开口道,“他还小,方才被灌了两杯酒便受不住了,你带他出去逛一逛,等醒了酒再让他回来。”
她闻言便应下,牵起崔潼的手又重新往外面走去。
顾无惑又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那脸真真切切就是温芍。
他死死地盯着她,不再转开眼去。
而她似乎也感受到他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在经过他身旁时,她偏了一下头,云鬓上的金钗微微动了两下,竟朝着他抿了抿唇。
仿佛是在对他笑的。
一双眸子眼波流转,与他看向她的目光撞在一块儿,好像要把人的魂魄勾去。
顾无惑彻底失了神。
或许这只是他又一次幻想出来的情景。
只不过从前只是想象在净园在建京,如今跟着他来到了北宁。
但即便这样想,他的眼神还是一直随着她,直到她在殿门处消失。
他被抽走的魂魄这才慢慢回来,便听见崔仲晖叫了他两声。
顾无惑知道自己失态了,告了一声罪。
秦贵妃这时笑道:“这是本宫的大女儿,她自小不在宫里,未免有些不能入人眼了,或是哪里有不得体了,本宫也不舍得说她,让瑞王见笑了。”
她嘴里说着不得体,但神情却很是得意的,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真的是在为女儿的不得体感到歉疚。
当然,她的女儿也确实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顾无惑已忘了自己是怎么应对秦贵妃的,他恍恍惚惚的,等再回过神,周遭又是鼓乐管弦之音,以及觥筹交错。
他饮了一杯酒下去,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听见自己在问身边一个北宁的官员:“秦贵妃的大女儿是哪位公主。”
官员便压低了声对他说道:“不是公主,只是秦贵妃的女儿。”
“不是公主?”
“不是,”官员的声音更低了,带其中又带着一丝兴奋,“秦贵妃以前嫁过人,这是秦贵妃和前夫的女儿,但陛下对这个继女很好,容许她留在云始陪伴秦贵妃。”
顾无惑木然地“哦”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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